康熙宝宝一番思量,单是那张时而展颜时而纠结的胖脸儿,就够旁边侍立的宫人内侍忍笑忍痛了肚皮的,更别提乾清宫后殿里头,又有水镜又有贾敬心念直播的保成,见得康熙宝宝将那一副好好儿的金童模样做出人生百态,再听得他心中诸般念想,一时竟是连临近结丹的修为都撑不住,一口木樨露尽数喷了出去,眼看堪堪就要落在贾敬兽那毛乎乎的大猫脸上,亏得贾敬修为摆在那儿,就是兽形,也不过是越发方便了他,只见那似狮似虎的大脸猛地扬起,大嘴一张,竟似白鲸吸水一般,那四散如天女撒花的甘露就直往那血盆大口里头去了。
如此不算,咕噜一口吞下后,那张又狰狞又憨傻的兽脸,不过一个舔舐嘴角的动作,硬是做出几分暧昧来,和贾敬平素人形时的面瘫真是恰好相异,好在保成此刻无暇留心,也省了那不知道是会和他生气、还是与他调笑倒反赔上自己的功夫,只整个人趴在榻上,两手捶着引枕,笑得险些喘不上气:
“哈哈哈!皇阿玛,皇阿玛真是、真是……果然这皇帝别说做个六十年,就是五百年都恐有人尚嫌短暂的!亏得阿父舍得,贾伯父果然是个桃花儿祸水……孤也是个傻的,和皇阿玛计较什么……”
都只当皇阿玛后来对自己不好了,可看看他对老九老十那样儿,最重要是那样儿之后还能打心眼里感叹自己真个是慈父心软……阿弥陀佛,孤原先还抱怨,却原来皇阿玛对孤已然是千好万好诸般迁就宠溺了的!说来果真不愧是皇乌库玛嬷打小儿养着的,也果真不愧是八岁就坐在丹陛之上孤家寡人的,真是……
想到此处,保成的笑声不由歇了,想着皇阿玛也可怜,打小儿阿玛不疼、亲额娘不得见的,虽说因缘际会得了皇位,皇乌库玛嬷也用心教导帮扶了不少,可这才登基没多久亲额娘就过生,孤零零一个儿在丹陛之上熬过鳌拜三藩,又岂是容易的?就是皇乌库玛嬷……皇阿玛亲自立下的那块“后宫不得干政”的石碑,只怕也有一番故事罢?纵观皇阿玛一身,竟是除了未知事那时候得以在生母跟前尽享天伦之外,一丝真心亲情也无。也难怪皇阿玛会如此,自己前世,不也是虽然不曾真心不孝,却做了诸多自以为维持、却反毁坏了父子情分的事儿么?
保成此前,再是如何给康熙宝宝喂奶洗澡换尿布,也不过三分逗弄七分尽孝的心思,并不敢真的拿他当孩子看待,可是此时笑过之后,略微一想,竟似五雷轰顶,再看康熙宝宝,那眼光立刻不同了。
皇阿玛和自己前世一般,却都是没有童年的孩子。
保成筑基之后,倒将前世想起好些,连他做阿飘的那些年所见所闻的好些事情都记起来了,也就想起没深究是谁说过的这么一句话:
没有童年的孩子,无论长大多大,无论做下多大的成就,无论取得多高的地位,灵魂中总有一处,始终还是个孩子。
天真的,无知的,更也许残忍的孩子。
前世自己就一直是个孩子,偏生所有人又只会告诉他:他是储君,是来日的天子,必须稳重必须谨言慎行必须喜怒不形于色,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可就是没有人告诉他要怎么平衡皇阿玛心中的父子之情和皇权之重。否则自己也不会做下诸多类似皇阿玛病重悲伤自己却强撑着做无谓可靠状,结果没让皇阿玛觉得有儿长成大可无忧、反而觉得自己只看着皇位不念父子之情等等,最终引发父子相疑的憾事来……
而皇阿玛,比自己还不如,自己小时候好歹还有阿玛护着玛嬷宠着,他却不是打一开始就被皇乌库玛嬷看做下任帝皇宠护培养的,情商上比自己更迟钝,性情上比自己更多疑,其实,也不是不能体谅……
保成一时思绪万千,只是前事多想无益,亏得现在康熙宝宝就在眼前,只管好生宠着护着由着他享受一回童年就是!如此主意一定,也顾不上时辰,直接命人传了太子水嵂来,一五一十诸多吩咐了,也不管水嵂听得傻眼,也不管太子妃想着早早儿成了皇后、太上皇后之后“亡故”是何等期待,只咬定就算他皇阿玛尽有前世将大清治理的海晏河清的记忆,但大青和大清并不完全等同,两处地理风俗虽有甚多相似之处,却也不乏迥异,让他好生了解一番是切切必须的;而且他皇阿玛前世早期政令极其英明,偏到后期诸多偏护宽容之处,大抵不过太过劳累,而今总不能让他一闭眼一睁眼就又接手一大摊,正好他嫡孙也已长成,又不缺这三五十年的,恰该好好儿休养休养……
水嵂和太子妃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还指着这位顶着他们孩儿名义的祖父大人早早儿接手——最好直接从父亲那儿接手,好让他们从此不需要耗费扎泥土里晒太阳喝露水的时间去理会些凡间杂事呢,父亲原先也应得好好的,还说祖父也必是欢喜,怎么才这么几年,眼看着离约定的八岁都只剩一半时间了,怎么就反悔了呢?
可太子妃素是个笨嘴拙舌的,又在贾敬兽跟前总有些放不开,水嵂和贾敬保成倒都争过宠,在保成跟前儿踹过贾敬、在太上皇面前顶过保成,可这半笑半闹的争宠是一回事,保成这么正正经经地吩咐下来,水嵂还真找不着话婉拒的。
亏得水嵂原身是一个绿色小树儿、太子妃又只是一截血色枫树枝,植物的耐心从来极好,虽说三五十年不能尽情扎根儿晒太阳有些可惜,也不是真就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