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嘴上说,“连我这样的老糊涂都去扛枪了,这不是个荒唐的仗么。”但是斯佳丽她们得到的印象是亨利伯伯心里却是挺高兴的。他跟年轻人一样得到了征召,挑起了年轻人的担子,而且干得一点儿也不比年轻人差。他还乐呵呵地告诉她们,梅里韦瑟爷爷就做不到这一点。老爷子的腰痛病犯得很厉害,连长想要打发他回家。可是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肯回去。他坦白说,他宁愿在这里被连长臭骂和训斥,也不愿回家让儿媳侍候,儿媳老是让他戒掉嚼烟叶的习惯,还非要他每天洗胡子不可,那个唠叨他可受不了。
亨利伯伯不能久留,因为他只请了四个小时的假,从城外的工事到城里来回一趟就得两个小时。
“孩子们,以后我暂时就不能来看你们了。”斯佳丽给他端来了一盆冷水,他就在玫兰妮的房里一坐,一边把起了泡的脚浸在水里痛快地洗起来,一边对她们说,“我们连明天一早就要开拔了。”
“去哪儿·”玫兰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吃惊地问。
“快别碰我,”亨利伯伯烦躁地说,“我一身的虱子。只可惜打仗要生虱子、得痢疾,不然的话打打仗倒是蛮有趣的。你问我去哪儿?这个嘛,命令还没宣布,不过我倒是巳经看准了。要是没有看错的话,那明天一早准是往南开,朝琼斯博罗的方向去。”
“咦,为什么要朝琼斯博罗的方向去呢?”
“因为在那儿难免要打一场大仗,姑娘。北方佬千方百计要夺取那边的铁路。那边的铁路一旦落到他们手里,那我们跟亚特兰大从此也就要再见了!”
“哎呀,亨利伯伯,你看会落到他们手里吗?”
“哪儿的话,姑娘!没事的!有我,哪儿能呢?”亨利伯伯见她们满面惊恐,便故意先咧嘴一笑,然后又正色说院“这一仗可是场硬仗啊,姑娘们。我们是只许胜不许败的。当然你们也知道,除了这条去梅肯的铁路,其它几条铁路都巳落到北方佬手中了,可他们还不只是控制了铁路。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他们把大大小小所有的道路都控制了,眼下只有去麦克多诺的大路还在我们手中。亚特兰大好比巳经被装在了口袋里,琼斯博罗就是这口袋收口的地方。北方佬只要占领了那边的铁路,就可以收紧袋口,瓮中捉鳖,把我们一网打尽了。因此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占领那条铁路。……我这一去恐怕一时回不来了,姑娘们。所以今天是特地来向你们告别的。看到斯佳丽还在陪着你,我也就可以放心了,兰妮。”
“她怎么会不陪着我呢,”玫兰妮天真地说,“你不用为我们操心,亨利伯伯,你自己可千万要保重啊。”
亨利伯伯把湿淋淋的脚提起来在碎毡地毯上擦干,叹了口气,重又穿上破烂不堪的鞋子。
“我得走了,”他说,“我还要赶五英里的路呢。斯佳丽,给我弄点吃的带上。随便什么都行。”他吻别了玫兰妮,下楼来到厨房,斯佳丽拿一块餐巾包了块玉米饼和几只苹果。
“亨利伯伯一难道一难道局势真有这么严重吗?”
“严重?哎呀,那还有假!别再糊里糊涂了。我们巳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你看会打到塔拉吗?”
“什么一”亨利伯伯生气了:真是妇人之见,大事不问,尽想着自己家的私事。可是看她一脸愁眉苦脸的惊恐样,他就又不忍心了。
“不会,不会。塔拉离铁路线有五英里呢,北方佬要的只是铁路。你这颗小脑袋瓜怎么这么不管用呀,小姐。”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我今天晚上大老远的特地跑来,可不单单是来向你们告别。我是要来报告兰妮一个不幸的消息,可刚才几次想说,总是张不了口。所以只好托你设法转口了。
“该不是阿希礼一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一莫非他一死了?”
“嗨,我一天到晚待在战壕里,泥浆都漫到裤裆了,我怎么会有阿希礼的消息呢?”老先生气呼呼地说,“不是阿希礼。 是他父亲约翰·韦尔克斯死了。”
斯佳丽突然一屁股坐了下来,手里还捧着没包好的食物。
“我是特地来告诉兰妮的一可就是说不出口。你好歹替我说了吧。同时把这些交给她。”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样东西院一只大号金表,表链上挂着几颗印章;一枚象牙小像,画中人是作古巳久的韦尔克斯太太;还有两只奇大的衬衫袖扣。这只金表可是斯佳丽在韦尔克斯先生手里见惯了的,所以此刻一见,便如梦方醒,这才彻底明白过来:阿希礼的父亲真的死了。她怔怔地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亨利伯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咳嗽几声,避开她的眼光,生怕见了眼泪,自己也受不住。
“他真不愧是个勇敢的人,斯佳丽。你把这话告诉兰妮。让她写信也告诉他家中的女儿。他虽然年迈,可是个优秀的军人。一发炮弹打中了他。恰巧连人带马打了个正着。打得连那马一可怜的畜牲,我只好一枪送它断了气。那匹小骒马可真是匹好马。这事也请你们写信告诉一下塔尔顿太太。她是极其珍爱这匹马的。快替我把吃的包好,孩子。我得走了。好了,亲爱的,不要太难过了。一个老人能挑起年轻人的担子,为此而献出了生命,还有什么死法比这更光荣的呢?”
“哎呀,他根本就不应该死!他根本就不应该去打仗。按理说他应该安享晚年,看着自己的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