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恍然大悟,都说:“怪不得法师要去天竺求经学法呢。可是,求法对众生真的有用吗?”
玄奘道:“我不知道,不去求又怎么知道有用没用?”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原本以为,玄奘既然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又不顾朝廷的禁边令,豁出性命西去求法,就一定是笃定地认为求法有用的。哪里想到他居然说:“不去求又怎知有用没用?”
玄奘是严谨的,这严谨同他的信仰一样刻在了骨子里。
“法师,您就为了这么个不知道有用没用的事情,就违旨出关?”虎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
玄奘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士兵们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劝开了。
拴柱道:“法师啊,您看上去也是个聪明人,怎么行事如此糊涂呢?人谁没有烦恼?谁没有困惑?咱们也都有。别去想它就是了。”
“是啊法师,”福贵也说,“您是个出家人,按说应该比咱们这些俗人看得更开才对,干嘛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啊?”
石大壮也道:“法师您都不确定求法是否有用,那么您到西天佛国,是想得到什么呢?”
是啊,我想得到什么呢?
我希望一切众生都能远离苦海,在这世间觉悟;我希望一切众生都能在生活中获得智慧,化烦恼为菩提。可是,我是否真有这样的福德呢?
如果不能泽及苍生,我又当如何?
清晨,玄奘被请进王祥的房间。
“大师请坐。”王祥客客气气地说道。
面前的书案上放着一轴信笺,上书:母亲大人安好……显然是王祥正在写的家书。
不是玄奘成心要看,实在是那笺上的字太大,笔迹又稚拙,很容易吸引眼球。
他真正注意的却是另外两封长信,分明就是前几天帮石大壮和拴柱写的家书,不知怎么就到了校尉大人的书案上。
王祥顺手将其中一轴拿了起来。
“这是法师写的吧?”他艳羡地说道,“这两个小子可真有福气,也难怪他们越来越敬重法师。弟子离家有十年之久了,家中也有一位老母。便将法师的书信拿来看看,盼着也能摹写出这么好的家书……”
他又拿起自己写的,苦笑着摇了摇头:“实在污眼得很。还是请法师辛苦一下,替弟子也写封家书吧。”
说罢,他热切的目光注视着玄奘。
谁知玄奘淡淡地问道:“贫僧若是帮校尉大人写这封家书,大人能放了我吗?”
这直截了当的条件显然让王祥有些意外,其实这个问题他已经思忖很久了,一直没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来。
沉默片刻,王祥缓缓摇头:“这恐怕不行。弟子身为大唐守关校尉,职责在身,还请法师见谅。”
“那么,贫僧为何要替你写这封信呢?”
王祥愣住了,这个原本单纯得像个孩子一般的僧人,什么时候学会跟他讲条件了?
他苦笑道:“法师,您可是个出家人,当世名僧,慈悲为怀。怎么跟我这个俗人讲条件?”
“慈悲……”玄奘凄然一笑,“校尉大人觉得,贫僧在您面前还有讲慈悲的资格吗?”
王祥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错,眼下这僧人是他的俘虏,他们之间的强弱对比是如此的悬殊,究竟谁应该对谁讲慈悲呢?
再想想自己刚才让他写家书时的语气,委实生硬了些。
无奈,他只得收起卷轴道:“既然如此,是弟子失礼了。”
玄奘正待告辞,却见王祥又取出许多短小的信笺,上面用相同的笔迹写着各自不同的题头和落款,内容却是大同小异的几句话。
这显然便是石大壮所说的,王校尉替士兵们写的家书了。
看到这些,玄奘冰冷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想,不管怎么说,这位边关校尉还是有善根的。
“法师想必也知道了,”王祥指着信笺说道,“我这第一烽的守军都是河西子弟,大部分来自敦煌、瓜州、酒泉、张腋这几处。每年都有那么几次,玉门关派信使过来。给弟兄们带来家书和各种物件,那几日对弟兄们来说,简直比过年还要快活百倍!”
玄奘理解地点着头。
“只可惜我们这些弟兄,除了弟子还算勉强认得几个字外,其余的全是睁眼瞎。因此,我这个校尉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代人写信的朝奉。”
听着王祥这略带自嘲的话,玄奘忍不住说道:“将军是个仁者,代人写信,解除人们的思念之苦,也是一种布施,功德无量。”
“多谢法师称赞,”王祥听他的语气似乎不那么抗拒了,颇为高兴,“其实弟子也不会写什么,就这点东西还是张皎法师教的呢。”
“张皎法师?”自从被抓进第一烽,这是第二次从王祥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难道这位边关校尉还真是个佛门弟子不成?
仿佛是为了印证玄奘所想,王祥从身后的木架上取下一卷半旧的经书,放在案上。
“不瞒大师说,弟子在家乡曾于张皎法师座下受过三皈,这部《地藏经》便是师父送给我的,弟子每晚都读,已经十年了。”
玄奘不禁有些动容,在这远离人群的边关烽火台上,竟然有一个军官,用十年的时间读一部佛经,殊为难得。
王祥叹道:“弟子生性愚钝,有很多东西还不甚明白,大师可以为我开示吗?”
“不敢,”玄奘合掌道,“贫僧愿与居士共同参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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