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家族数百年来都有一些隐世的味道,夏朝三十三贵族,皇甫家族纵然财大势大,手中还握着一些西边关葬狼山的兵权,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人对于外界的许多事情完全不关心。
所以几十年来,皇甫这个姓氏已经在公众的视野之中已经渐渐消失了。
青林高台,瀑布如银河下泄,穿着寻常翠裙的女侯盘坐在青林高台之上,看着眼前的一名绝美的玉人舞剑。
白给站在远处的枫林小道上,仔细看了又看,他确定这人应该是个男人。
“青郎仙境,很美吧?”
牡丹微微一笑。
此地是皇甫家族开辟出来的秘境,虽然比不得妖族所在的那些天地秘境庞大浩瀚,可其间的美景也很难在人间看见。
斜竹风松,高崖云隐。
石翠如玉,紫霞橙雾。
二人行至女侯面前,白给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女侯的身高。
真正面见的时候,他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一个侏儒。
倘若女侯站起身来,站在白给的面前,白给目光平视之处,大概恰是河山大好,峡缝藏幽。
白给本身在夏朝便已经算是很高的人,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白给看许多人都要微微弓一下背。
可在女侯身前……不过如此。
“白先生,请坐。”
女侯轻轻挥手,那名舞剑的男子便停下,与牡丹一同离开了此地。
白给也不客气,坐在了女侯的面前,笑道:
“侯爷派人这么大老远请我过来,不知究竟遇见了什么难题,在下或可帮助侯爷解忧。”
女侯看着白给,眸光之中洋溢着一种异样的希冀。
“倒也谈不上什么难题。”
“只不过对于百年前一些前人的想法感到有一些不解。”
白给为女侯斟上一杯酒。
“侯爷请讲。”
女侯看向远处天穹的白云,沉默了稍许,淡淡开口道:
“白先生觉得,夏朝如今怎样?”
白给回道:
“国泰民安。”
女侯注目白给许久,忽然笑道:
“先生没说实话。”
“重明宴上,先生看见了很多东西吧?”
白给叹了口气。
“侯爷是在为这些事情烦忧吗?”
女侯点头。
“是不是舒服的日子过惯了,人就会渐渐成为一群什么苦也吃不得,遇见什么困难都胆怯的人?”
“重明宴上,白先生被迫站出来,代表儒家,代表大夏与南朝西周争雄,多少有一些不舒服吧。”
“很难想象,如果当时不是白先生站出来,我夏朝年轻一辈……尤其是那些书生们,会陷入如何尴尬窘迫的境地。”
“即便如此,宴会过后,民间仍然有各种关于先生不好的闲言碎语滋生,说先生徒有虚名,追名逐利,在重明宴上不过是运气好了几分,又说先生用剑击败佛教灵童莲无心丢了夏朝儒家的脸面……”
“更有甚者,断言先生一早隐藏了儒道的修为,故意用剑迎战莲无心,而后上山假装修行,坐在白云洞下装给世人看,藉此彰显自己的天赋异禀,甚至连同先生上山,都是翰林院提前安排好的,路上经历的所有事情,先生已经提前经历过了一遍……”
“我听见了这些消息,总在想,为什么这些嘴碎的人在重明宴上的时候不站出来呢?”
“西周,道教,尚且有人敢上台展露自己所学,无论胜败……可儒家那时候,却是看热闹的多,敢上台应战的人少。”
女侯说着,语气里面已经带着不少玩味。
白给细细思虑之后道:
“嫉妒,贪婪,胆怯,见不得他人好……不过是人之常情。”
“某些人就是这样,往往对自己很宽松,却对于他人很严格。”
“所以他们可以四处指点江山,但自己却总活得像一条狗。”
“若是人人都知道不断反思自我,努力拼搏进取……夏朝也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人族也不会是现在这般窘境。”
他想起了夏朝,想起了人族。
想起了东海未名岛上枯坐了五千多年的老人。
想起了东海下被封印镇压的无尽妖鬼。
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挣扎,卯足了力气,想要拼尽全力挣脱道人的束缚,卷土重来。
而夏朝的这些人,似乎早已经淡忘当初五千年前发生的事情,淡忘了发生在他们先辈身上的惨剧。
曾经前人拿自己性命换来的底蕴,在他们的手中逐渐被挥霍干净。
想到了这里,白给笑了起来。
非常开心,非常病态的笑。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他如是说道。
“人是一种健忘的生灵,也不全是他们的错,但只能说这些人……不适合活在这个世界上。”
“随着时间流失,强者会愈强,而弱者……依旧是那副模样。”
“被人奴役,趋势,利用……他们疯狂憎恨妒忌着那些站在上层的人,却又不愿意花时间思考,不愿意流血流汗,不敢放手一搏。”
“并不是所有强者都愿意跟弱者讲道理的,您说呢,侯爷?”
女侯抿嘴一笑,轻举酒杯,仰头饮尽。
她这儿的酒,以青稞酿成,不知用了怎样的手段,很烈。
白给这样酒量的人,寻常烈酒百杯不醉,在女侯这儿喝了几口酒之后,眼睛里面已经弥漫着微醺之意。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她酒后喃喃自语,重复念叨了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