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叶氏几乎寸步难行。
腊月好不容易搀扶出了后门,远远地看到高玉兰,赶紧喊过来帮忙。
高玉兰二话不说,直接把叶氏背在身上,脚下如风,一溜烟就给带进了三房大门。
甫一转过照壁,叶氏边再也抑制不住如潮的情绪,一下子便痛哭起来。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儿,要知道,对叶氏而言,在大家的所有记忆中,她最强烈的反应不过就是只流泪、不出声。
不管遇上多大的困难,她也许会愤怒、会焦躁、会迁怒于人,但绝对不会哭天抢地。
她认为哭穷也好、委屈也好,有泪尽量往肚子里咽,真想哭的话,就躲到人后面去哭。
向人示弱是一件极其羞耻的事情。
她是如此要求自己的,也这样教育自己的儿女。
但是今天不同。
一声声的悲鸣像是石头底下的苗木,浸淫着地狱的阴寒与绝望,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一寸寸地被剥蚀掉生机和希望。
不甘、不忿、挣扎,却又无可奈何。
一家子全给吓呆了。
闻讯过来的二舅妈也傻了眼儿,险些没失手将怀里的大正掉到地上去。
“姐姐,这是真事儿?!”
二舅火烧火燎地赶来,完全不敢置信。
人群这一乱,叶氏倒冷静下来了。四处瞅了两眼,略微松口气后,警告众人:“都小声点儿,不许吵吵。别让你们外祖听到,暂时也不要告诉他,知道不?”
在她心目中,儿女固然重要,但老父亲的身体也同样要紧。
“还有,不准告诉你们老爷。他那张嘴没,没个把门的,没事儿也能咧咧出事儿来。”
她越是如此交待,大家就越发觉得气氛紧张。
当一家子愁眉不展的时候,倒是显出其中一人的与众不同了。
香蒲纳罕道:“四爷莫不是有了万全之策?怎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若萤看她一眼,没做理会,却吩咐腊月,让即刻写信给莒州,通知尽快准备够稻草,随时发货。
也不知道劫匪们打的什么鬼主意,也许是误打误撞?抑或是别有用心?居然将交易地点安排在安东卫城里。
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她不少的工夫了。
常家就住在安东卫城,买卖稻草的莒州距离安东卫城不远。
也就是说,她走这一趟,顺利的话,能办完三件事。
只是一口气要经过登州府、莱州府、青州府,这段路程可不轻松,而且,还必须得赶在山贼规定的七月半之前,赶到交易地。
为防止途中因困顿劳累疏忽警惕而遭到意外,她必须将一切的可能提早谋划到、安排好。
前路,后路,少算计一步,都有可能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
安排下草菇的事儿,若萤又问近前的若萌:“快到月底了,该准备盘点清算的事情了。”
若萌乖巧地点头,道:“四郎放心,我记着呢,没什么问题。”
“我不在家期间,你要看好萧哥儿的功课。娘的事情多,怕照看不到,你做姐姐的,就要多花点时间和精力。”
“四郎说过,勤能补拙。我时常教给萧哥儿说这话。他虽然比不过四郎天分高,但若是不努力,差距就会更大。天底下最怕的就是那些既有天分、又用功刻苦的。”
若萤微微笑了:“这话很是!要你来教,倒是比三娘的那一套方法管用。小孩子忘性大,有些事情就要随时耳提面命。就跟学堂里背书一样,不求甚解也无妨,背得滚瓜烂熟,一辈子忘不了,终究有一天会幡然顿悟。到那时,就会感激先生当初的谆谆教诲了。”
“这倒是实情。”二舅忍不住插嘴,“做什么事儿,都是这样的。小的时候,爹成天在耳朵边絮,那时候觉得很烦,但不管怎么说,爹说的那些话,全都记在了心里头。后来大了,遇事儿的时候,忽然就会想起爹当初教过的,立马就觉得心头一亮,觉得原来爹才是最有远见的人。”
“所以才会有那句老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二舅妈夫唱妇随。
若萤看了看北面方桌旁犹在发愣的叶氏,道:“太太且把心放宽些。既然想不出法子,索性就不要折磨自己。太太没有主意,若萤不还好好的么?别人还没怎么动弹呢,自家倒先乱了阵脚,当家过日子哪能这般被动?是非暂且不论,取舍却是要提前盘算清楚。刀架在脖子上、火烧到眉毛,尚且还有脱困的时间呢。自己若不抛弃自己,没人能够抛弃你。萌儿在,这话你记着,回头也教给萧哥儿几个。”
说完,若萤慢慢走出房门,边走边提醒众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们老爷的话:听兔子叫莫非就不用种豆了?别跟我说,你们的作用就仅限于此。”
“知道了。”
见她神态依旧,不知怎的,所有人的心情都舒缓了很多。
或许,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吧?
腊月小心地跟在身后:“四爷,要准备热水沐浴不?”
若萤应了一声,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红蓝抱着的天生身上。
她伸出两根指头给那孩子抓着玩儿,一边询问其饮食、睡眠、游戏等事项。
红蓝一一做了回答。
听说近来正试着把他解手,且收效甚好,若萤嘱咐道:“没有尿,不要勉强他。把的时间太长,小心脱脱肛。空了跟黄师傅多多请教一些常识,没坏处。”
又问天生的牛乳喂养情况。
香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