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里的新年,津市下了一场十年难遇的大雪。
津市处秦淮以南,极少迎来能厚积过脚的雪天,图乐子的市民因新奇而兴奋,大雪接连下了整整两天,到初七晚上才休停,全城素裹。担忧影响民生通行,市长江明宇不得已召开紧急会议,清除冰雪的工程量大,相关部门也未做预案工作,他就在市政府大楼日夜不分地呆了两天,从领导班子的大会议,到各相关单位领导汇报工作进度的小会议。
江家冷清,章家热闹,因为温华母女都到章家来了。
温华和裴香雅多年未见,但凡闺蜜相约,必定要从青春年少幻想到儿孙满堂,什么话题都能扯,实在聊无所聊,又谈起了郑家。
出了江家大门右拐,行上约五十米就是郑家,郑老市长郑保国与江明宇的父亲是老同学,又对江明宇有提眷之恩,江明宇夫妇对他尊敬有加,也只有裴香雅敢对他抱怨个不停,迁怒的源头便是她与章家的婚事。
“要不是他,我能被章家困上这么多年?”裴香雅喝了口花茶都是苦涩的,赶紧塞了一小块马卡龙入嘴,“当年我也是瞎了眼,就图章一牧他那混球老爹长得帅,哪顾得上章家那些脏事儿。”
温华的手隔开她要喂来的马卡龙,“太甜了,你都多大了,还爱吃甜食。”见裴香雅丧气地放回盘架中,又哄她:“老爷子把你当闺女,你把他孙子当待宰的羔羊。”
客厅暖气太足,烘得裴香雅脸都烫了。
她一边焦躁地散开家居服的拉链,一边没好气道:“谁叫他给我介绍那桩婚事,我也得费费心给郑源鸣找个‘贴心人’。”
温华笑,“得了吧,老爷子疼一牧胜过他亲孙子,你那会儿忙移民,一牧没人陪,老爷子不是经常接他到郑家玩么,你还迁怒到阿叫身上,你这干女儿当的,忒没谱了,再说,要你没嫁到章家,还会有一牧吗?”
温华的食指戳了戳裴香雅的眉梢,轻怨老闺蜜的大言不惭。
不等裴香雅接话,温华渐渐敛了笑,皱了皱眉道:“不对啊,那时阿追隔三差五地往郑家钻,她怎么可能没遇到过一牧?”
裴香雅朝她浮夸地斜了一眼,轻轻地哼笑,一副“恭喜你,还没有提前步入老年痴呆阵营”的欣慰表情。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跟阿追说啊……”
“瞧瞧瞧,你那嘴比漏勺还能漏,告诉你的话,阿追早知道了。”
“那不更好嘛,青梅竹马的感情是最经得起考验的!”
“你说的是你和江明宇吧。”裴香雅嗤笑,又指了指楼上卧房,“阿追和郑源鸣标准的青梅竹马,有男女感情吗?”
“……”温华一时接不上话,想来她和江明宇也是个案,从小到大粘腻在一起,向来都是江明宇使唤人,她使唤江明宇。
“好了。”裴香雅摆手宽慰,“我也是怕说了,这俩人要真的当初有点什么,学电视剧谈什么兄妹情就完蛋了,现在不挺好的么,两人互相看对眼,靠谱!”
温华奇道:“所以……他俩都不记得了?”
裴香雅摇头,压低声音道:“章一牧心里头明白的很,我猜相亲那天他就知道了。”顿了顿,“阿追当年小,可能还记不得事儿,我儿子比她大四岁,那时应该有完整的记忆了。”
见温华还要刨根问底,裴香雅慢腾腾地起身,朝楼上一指。
“你先等我取个东西。”
裴香雅从书房取出个小木盒,一掌大小,无点缀,只有原始的木纹,她默默地感慨了一下直男诡异的审美,小心地握在手里。
路过章一牧卧房时,发现门只掩了一半,里头也是亮敞的,好奇心作祟——亲热还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连个暗蒙蒙的氛围也懒得营造?
她悄悄地探了半个脑袋,朝房内横扫一圈。
没人?
等她又细看了一下,才发现阳台前的地毯上坐了两人,床挡着,只露出高低相贴的两个脑袋。
窗帘大开,也没什么阳光,仰面而对的天空依旧灰沉沉的,只是尚在白天,光线照得房间明亮,房间内温度也不高,特意调低了不少。
章一牧单臂圈住江追,她的脑袋完全陷在他的颈窝,两人背对着门,安然地坐,不交谈不对视,像是睡着了。
正这样想着,章一牧侧过脸,脸颊蹭了蹭江追额前的碎发,手指也不老实地往她脸上轻拍,像是逗她开心,没等江追有什么反应,他自己就跟着先乐了。
裴香雅石化了,被她儿子另一重人格雷得外焦里嫩,她也没有偷窥欲,赶紧缩回脑袋,讪讪地下楼。
当着温华的面,裴香雅取出小木盒里一张纸,也不知是从哪个作业本撕下来的,这种暗黄色的纸张,她从前倒是有买给江追练字用,卖家打出“预防近视”的招牌吸引眼球。
“章一牧也就对你女儿细致过,这小孩们瞎闹的玩意儿保存到现在。”裴香雅摇头笑,“比黄金还保管得严实。”
温华接过那张纸,除了一条撕痕,还有歪七扭八的小折痕,像是曾被搓成一小团,都但被用心地压平了,歪扭的几个大字母很醒目,是江追幼时的笔迹。
“zym,□□ile!~”
卧房的两人对母亲们的交谈毫不知情,依旧依偎着,腿贴着腿,轻稳的呼吸交织着,思绪却在乱飞,没处落。
江追按下了章一牧贴在脸颊的手,两只手掌相贴时,他的手指蹭到她指缝里,十指交缠。
“你很烫。”他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