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
五虎退狼狈地低下头,之后的话语已经因为哭泣而破碎。
但上杉谦信和他自己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他只是想呆在这里而已。既不贪图上杉家能给予他的权势,也不需要为织田家刺探情报,五虎退仅仅是想跟随在上杉谦信的身边,就和在历史上的这时候还只是一振无意识的短刀的“五虎退”一样,忠实地陪伴着主人直至对方逝世。
可是明明上杉谦信并不知道五虎退还兼具“维护历史”的使命,在被对方这样呵斥的时候,五虎退仍然感受到了被刺中内心弱点的痛苦。他甚至没有办法抬起头来去直面上杉谦信的目光,只怕对方眼里露出对他的失望来。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你的诞生,想来是和我无关的吧。”上杉谦信淡淡地说道,“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滞留于此,作为旅途时的停歇,也已经足够了。”
从上杉谦信镇定的话语里,五虎退只听出了对方坚定的、如钢铁般难以撼动的决意。
他的前主从来就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即使后世在某一段时期里突然掀起了对上杉谦信“军神”之名的争议,但从历史上看,能在十九岁时当机立断地夺取上杉家的家督之位,上杉谦信同样有着这个时代能成就大事的领导者特有的特点,一旦真正做出了某种决断,是不可能被其他人所劝动的。
因此当他真的想要让五虎退离开上杉家的时候,不管五虎退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可能继续在这里滞留。
“我明白了。”
白发金眸的短刀付丧神只能哽咽着说道。
“我会、我会好好地回信长公那里,也会好好地杀时间溯行军的。”
“……如果我想要在您逝世的时候再见您最后一面……您愿意见我吗?”
这个付丧神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孩子。在战斗的时候,他也会显露出刀剑特有的锐利与杀气,但是比起他的同僚和兄弟来,他脆弱的性格让他更像一个普通的孩童——或者说,即使是在普通的孩童里,五虎退这样的性格也有些过于软弱了。他更多的时候只是被动地、小心翼翼地听从主上的命令,即使是他并不喜欢的、甚至为之烦恼的,也会勉强地去尝试,对于他自己的想法,这个孩子反而十分羞于表达。
像这样再三地恳求留在越后,发觉无法改变后又说出“最后一面”这样的请求,对五虎退而言,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与信心了。
哪怕他的相貌实在是异常到让人胆怯,这种无辜可怜的模样,也足够让人心生同情。
但是上杉谦信摇了摇头,只回答道:“不了。今天这一次,就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不管你日后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又或者是已经有了能避开所有人的身手,我都不会见你。”
中年武将的声音显得很沉稳,语速不疾不徐,说出口的一字一句都是深思熟虑后得到的结果。
他看着五虎退,仍然是刚刚那种严厉的态度,开口说道:“你的食宿有织田信长付的金银。你在上杉家我也没有驱使过你。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纠葛。你已经同意了离开,那么我至少要告诉你——什么叫‘当断则断’。”
“你既然已经选择了自己的去路,就不应该再留有余地,与其他势力有所牵连!”
“我……我……”我失去了上杉家,那以后还有什么可以停歇的地方呢!
五虎退想要这么说,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身为付丧神的他,是应当随着审神者居住在岐阜本丸的。但是因为三郎时常出征,岐阜城的构造又与刀剑男士们有印象的、时之政府的“本丸”不一样,因此五虎退对岐阜城的归属感并不浓重。比起岐阜来,上杉家才是他更加熟悉的、即使在身为“刀剑”的时候只是被单纯地供奉着、也从灵魂深处觉得亲近的地方。
这里才是他待了无数岁月的、能被称为“家”的地方。
他的内心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迷茫,但头脑也从未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清醒。他一边因为上杉谦信的不留情面而感到剧烈的痛苦,胸腔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一边又无法对自己的前主产生怨恨,对将他召唤于世、与上杉谦信终将敌对的现主也没有办法迁怒。
他终究是要失去家了。
比起他曾经在大阪城被烧的兄长一期一振,比起被数度转手的鹤丸国永,他在身为刀剑的时候被安稳地保存在一处,在身为付丧神的时候又回到了这里、还得到了原主的接待,这已经是能让人钦羡的好运了,甚至就连现在上杉谦信的疾言厉色,也不是因为对他的厌恶,而是出于对他的关怀与爱护。
他如果还想对着谦信公要求得到些什么,这副不知满足的样子才会叫人厌恶吧。
五虎退拼命地吸着鼻子。他的眼泪从一开始就在掉,几乎将他整张脸都浸湿了,这么凶的哭法,让他眼中那些剔透的液体变得完全不受控制。但是稚嫩的付丧神咬着唇,终究还是忍住了,哪怕他已经哭得打嗝,那些泪水也被他憋在眼眶中,不让他继续在上杉谦信面前露出这种软弱的作态。
“感谢……您的教导。”
上杉谦信是将“五虎退”带入上杉家的人,也是同意五虎退住进上杉家的人。只有上杉谦信的驱赶,让五虎退即使痛苦,也愿意服从。
他像是一名武士一样,恭恭敬敬地对上杉谦信跪拜了下来,苍白的额头碰在了泥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