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点点头,鼓起勇气道:“你怎么知道?”欧阳龙儿道:“我本也不知,昨晚他去赌钱,没多久便输了个精光,人家追着他要债,哪知搜遍全身也没找着半个铜子儿,却发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银钗,那伙人便说要他脖子上的银钗作抵押,谁知天豪哥死活不同意,说那银钗是他你送给他的东西,就算是死也不能弄丢的。”她将朱天豪在万客居替掌柜出头的事改头换面说了出来。
水月听在耳中,面上忍不住又哭又笑,又是绝望,又满怀期望,欧阳龙儿接道:“天豪哥不肯交出银钗,赌坊中当即围上来十二三个壮汉,左边那一个壮汉挥动碗大的拳头,在天豪哥左边脸上重重一拳,右边那人举起铁棍,照着他右胳膊就是一棍,还有人在他头上砸了一铁锤,那铁锤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十二个壮汉直打了一个多时辰,天豪哥被打晕了过去,那些恶人仍不肯罢休,将天豪哥胳膊也打折了,腿也打得稀烂,直到晚上,才将他扔出赌坊。”
欧阳郡主口才极佳,一席话虽是胡诌乱编,竟也说得如临其境,水月每听朱天豪挨一拳一棒,面上忍不住一阵阵抽搐,仿佛每一拳,每一脚都打在自己身上,听欧阳龙儿说完,已然神智大乱,大声道:“天豪哥被打死了?”失神之下,竟忘了想一想,朱天豪既被打成此番模样,如何还能与欧阳龙儿同床共枕。
欧阳龙儿摇摇头道:“没死透,不过双手双脚是不大完整了,面容也不像样了,头上还有一深不见底的刀疤。”说着又将水月双手捧起来,说道:“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说什么都晚了,幸好你还没过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水月满眶晶莹泪珠在眼中打转,过了良久,毅然决然道:“我不反悔,他残废了,我便伺候他一辈子,他死了,我就为他守一辈子寡,只要他不嫌弃我,我做什么都行。”
欧阳龙儿心下既震惊又失望,心想:“我欧阳龙儿也治不好的心病,看来是无人能治了。”起身道:“逗你玩啦,他没事,我们回去罢。”
水月听得丈二和尚,问道:“谁没事?”
欧阳龙儿从怀中掏出从客栈中发现的书信,说道:“你的天豪哥好好的,我和她什么事也没有。你是治不好了,我只能想法子治治朱天豪。”说罢扬长而去,留下水月捧着朱天豪留下的书信。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饭桌前,欧阳龙儿心绪不佳,从古钺聪桌边端起酒杯仰头喝干,抬头见聂贵妃面飞红霞,道:“聂姊姊,平日在宫中也不见你喝这么多酒,看来今天是不能赶路啦。”又望了一眼古钺聪,接道:“怎么你也喝这么多?”
聂贵妃笑道:“我自诩酒量不差,不想这汾酒如此上头,确是不能再喝了。”
欧阳龙儿看着桌上酒坛,说道:“你们两人喝了足足三坛酒,才不怪这酒上头。”
聂贵妃笑道:“你这丫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欧阳龙儿甚是得意,说道:“那是。”
这时候,水月也怔怔上楼来,自遇到欧阳龙儿一来,她大喜大悲,又大悲大喜太过突然,此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也不知心中是喜是悲,聂贵妃和古钺聪见她一双明澈的眼睛肿得厉害,均吃了一惊,聂贵妃道:“妹妹,是不是龙儿这丫头欺负你了?”水月不说话,忽而痴痴笑了起来。
古钺聪见水月如痴如呆,对欧阳龙儿道:“水月是你的好姐妹,你怎么连她也戏弄?”
欧阳龙儿抱着古钺聪胳膊,轻轻在他肩上一偎,说道:“我知错啦,我是想帮她,谁知她中毒已深,无药可救了。”
聂贵妃道:“好妹子,天豪的事,古公子已和我说了,他既然已经离开此地,下一步你可有什么打算?”
水月愣愣坐着,拿不出主意,欧阳龙儿抢道:“我已经想好啦,我们先经剑阁到四川,玩上一年半载,再南下回我母亲故里云南转一转,再东进到福州,北上扬州,益州,若是玩够了再回京城。”
聂贵妃道:“这样玩法,何时才能回京?”
欧阳龙儿道:“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又有什么关系?”
古钺聪心忖:“水月姑娘对朱天豪一往情深,岂能等到三五年后?”说道:“高进伦四处横征暴敛、买卖少女,却将这笔账算在给八王爷头上,我们该当及早禀报才是。”
欧阳龙儿道:“你说什么,有人嫁祸爹爹?”
古钺聪道:“虽是听说,但多半不假。”
欧阳龙儿闻此,竟一改平日嬉皮笑脸,沉吟片刻,峨眉微微一皱,说道:“爹爹说过,每年五月,正是征缴拜月贡之时……难怪这两年皇上和爹爹越走越疏远,说不定便是因此事而起。”望着聂贵妃道:“聂姊姊,我们下次再来出来玩好不好?”
聂贵妃道:“我们一路西来,总是夜里赶路,若非方才所见,谁也不知贺兰百姓早已民不聊生,此事自当及早禀报皇上。”看向水月,水月道:“天豪哥已经离开这里了,我只想早一刻回京等他。”
商议已定,四人也不住店了,付了银子出客栈。古钺聪提议再买一匹马,聂贵妃说有些头晕,不敢独自骑马,要与水月共骑,水月道:“我平素很少骑马的,两人一骑,只怕抓不稳缰。”欧阳龙儿道:“聂姊姊,你怎么不问我,我的骑术古大哥也及不上。”聂贵妃道:“你骑马太野了,我可不敢坐。”计议一阵,欧阳龙儿道:“那让古大哥和你骑一匹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