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华瞪大了眼睛:“果真如此!我竟然全不知道!”
张昭华原先还让张升和平江伯陈瑄交好,这样方便大明的水师给张家船队护航,就不担心倭寇、海盗了,那毕竟高皇帝水战陈友谅留下来的水师,战力可不一般。当年鄱阳湖之战,是高皇帝几乎可以算是定鼎天下的一战,双方出动水兵三十万,如此规模,即使到后来高皇帝执行闭关锁国的政策,却并没有裁撤水军。而靖难打到长江边上的时候,如果陈瑄没有率水师投降的话,那燕王是否能顺利攻入南京,犹未可知呢。
结果张升并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和陈瑄交好,却另辟蹊径弄了神机营的旧枪自我武装了——张昭华再三确认张升弄来的是旧枪,而不是奏报上说的新枪。
“二弟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弄新枪,他也没有门路啊,”郑氏在这一点上很是确定,张升被抓走前没道理再对着家人说谎:“就算他有胆子,也弄来了,怎么可能跟倭寇交易去呢!这不是死罪吗!铜铁、火器、金银,都是禁物,是绝不可能私下交易的,更不可能卖给倭人啊!”
这一点张昭华是相信的,虽然走私这些东西,的确获利百倍,但是张家的根底一直是清白的,资本是一点点汇聚起来的,而不是通过这样的方法急速性扩张的——那么那船上的那两百只火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郑氏看张昭华的神色变幻莫测,不由得问道:“娘娘,这一次,二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那东西的来历交给锦衣卫去查,是可以证明清白的罢——”
她话还没有说完,张昭华就转过头来看她:“没有的东西出现在了船上,你以为这是偶然吗?锦衣卫的纪纲与张家有宿怨,他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吗?从军器局开始,到神机营,到市舶司,这是要全部牵连出来了!有人布了个大杀局,这一次,如何脱网呢!”
而此时的谨身殿中,皇帝也在看着平江伯陈瑄的奏报,他对面前强自掩抑着兴奋之色的纪纲道:“陈瑄说张升涉嫌通倭,走私军火,朕之前就说过,事涉通倭,罪在不赦。”
皇帝这话说过很多次,最近一次在和内阁议论倭寇敌情的时候就说,但凡与‘通倭’这个罪名沾边,就纵容姑息不得。之前也下了旨意,诏户部严交通外番之禁。中国之金银、铜钱、火药、兵器等物不许出番,若是谁敢私下贸易这些东西,定要将他诛族!
“不过这案子存疑,”皇帝慢慢道:“比如这两百只枪,从哪儿得来的?铳身为何没有字号?朕看通倭的,可能不止他张升,这个案子就交给你办了,你办案的本事,朕是知道的,务必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纪纲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然而皇帝又道:“只是这案子牵扯到内廷,他张升到底是太子妃的兄弟,朕这里再给你派一个帮手过去,就是之前替你说话的马云,你也是知道的,他是个老成人,并不善于办案,人老了,稀里糊涂地,朕骂过他好几回了,要不是看在他万事和气,又讲情面的份上,朕也懒得让他来扰你,你呀,就当做他不存在,他也就是替朕看看这案子能到什么分寸上,朕也是难啊,要打老鼠,还要顾忌着玉瓶儿……”
皇上要求纪纲和马云通力合作,尽快破案,纪纲从宫门出去,一路上都在思索皇帝的话,皇帝这几句话,越是体味,越是有深意——现在纪纲就在想,是打老鼠重要,还是顾忌玉瓶儿重要?
他却是忘了,张升的案子再如何,也牵涉不到内宫来,皇上所说的分寸,其实并不是指外廷和内廷的分寸,这样的分寸,也不会让马云来把握,他说的分寸,其实是在隐晦地提醒纪纲自己注意分寸,皇帝可从来没有忘了张昶和纪纲的恩怨,而在东宫监国期内发生的一应事情,又应该将这矛盾加深了,纪纲若是聪明的话,就该知道马云才是皇帝钦定的案子的主审,锦衣卫应该为这一位服务——
但是纪纲如今却连这样的简单的圣意都揣摩不出来了,可见他这一位锦衣卫大都督,身后到底是顾忌地多了,他的党羽,他的私心越来越重,他已经不敢像前十几年那样拼却一条命谋一场。
即使张升已经被逮捕下狱,纪纲所做的第一件事也不是审讯他,而是让平江伯陈瑄将涉案的两艘海船从浙东拖行到了南京的港口之中,之后将船上的所有东西都搜检出来,在看到二百只崭新光亮的火铳的时候,庄敬和李春不由得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神色,小声道:“利索啊,这事儿办得,利索啊。”
纪纲斜视了他们一眼,这两人顿时打住,庄敬拿起一柄手铳,啧啧道:“跟陈瑄奏报中所说是一样的,火铳是铜铸手铳,口径为半分,全长为一尺一。”
长度单位历朝历代都不一样,比如说本朝1丈是为10尺,1尺是为10寸,1寸是为10分——而裁衣尺的1尺为34厘米,量地尺的1尺为32.7厘米,营造尺的1尺为32厘米,这东西口径为15毫米左右,全长为36厘米左右,按营造尺的标准来算,就是半分和一尺一。
“天字号手铳?”李春一挑眉。
“天字号手铳,”纪纲道:“发放禁军三大营的东西。”
火铳生产出来,铳身一定会刻有制造地、制造部门、工匠姓名、监造官职、重量和制造年月,如果这些都没有,那就看形制,从这个东西的口径来看,是可以确定为“天字号手铳”,此外还有“英字”、“胜字”号等手铳,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