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宸回到西厢院,一阵箫声又绵绵响起,仍是从望月楼方向传来。明天就是中秋夜了,届时阖府团聚,舅父定不会放自己出去,她眼前仿佛又浮现起那一晚曲水河畔洁净明朗的身影,虽然不知他何故消失了近一年,但总归是不忍心听他独奏秋风里,殷殷相盼。
从琴盒中取出绿绮,苏以宸抬手抚过冰弦,琴音铮铮,数个音符如珠玉般跳跃,飞出高墙,却不是一首完整的曲子,也不知他听懂了没有。
亥时,月过半墙,花影稀疏。
阿满已在外间就寝,苏以宸悄悄起身,从床头取衣服披上,然后蹑手蹑脚,移步窗前,将窗户撑起。
一袭月白长袍从墙上飞跃而下,纵跃间仿佛蜻蜓点水,悄然无声,再看时,已至窗前。
“你好大胆子,这里是宁国侯府,你也敢闯。”她在窗内,对他霁笑。
“莺莺寄语,怎敢不来。”他在窗外,看着她,亦笑,一脸宠溺,似乎即使是虎穴龙潭、刀山火海,都义无反顾。
苏以宸脸颊微烫,内心甜蜜与羞愧交加,说人家胆大,她又何尝不是,以《西厢曲》相邀男子私下相会,若是传出去不知多少人要骂她罔顾礼义廉耻了。
“你不是汉人?”苏以宸突然问道。
“不,我是东晋人。”他如实相告:“你怎么看出我不是汉人?”
“我猜的,我们汉人很少戴这种样式的指环。”苏以宸望着他,亮晶晶的眸子在月光下像含着一汪秋泓。
他哑然失笑,在京多年,他的生活习惯和语言交流都与一般的大周百姓毫无差异,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让苏以宸一眼看穿他不是汉人。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狼图腾指环,不舍的说道:“这是我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亲人留下来的,他不久前病逝,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苏以宸将手覆在他掌上,她的手柔软纤细,指尖冰凉,无声的传递着慰藉。
“那你来京城做什么?”
“以前是来大周学习和经商,这次是专程来看你。”他笑眯眯的看着她,其实也不全是,但主要是为了来见她。
“你叫什么?”问完这句,苏以宸不禁又有些脸红。
“木宣。”他似乎有所顾忌,紧接着转移话题:“不久后我们还会再见,希望下一次,是正大光明的和你相见。”
苏以宸莞尔一笑:“木宣……你快走吧,万一被我舅父发现,你可就走不了了。”
“你多保重。”木宣点头,月白色的身影在月色下看起来有些模糊,眨眼间就已消失在院墙外。
苏以宸将窗放下,又重新躺回床上,定国侯府依然一片静谧无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木宣从定国侯府内刚一跃出,阴影处闪出来一个身影,对他调侃道:“唉,堂堂东晋国的新国主,为了见个女子,不惜半夜翻墙,你说我要是把这编成戏曲,你说,会不会比崔莺莺半夜会张生的故事,更大受欢迎啊?”
说完,他似是脑洞大开,得意的打了个响指:“对啊,我简直就是个天才,这都能被我想到,真是太崇拜我自己了。”
“你敢!”萧桓脸色阴沉,完全不似刚才在苏以宸面前的那副温文尔雅。
“开个玩笑嘛,何必那么当真。”神秘男子将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来,看上去要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我说非常时期你怎么硬要自己过来跑这一趟,原来是佳人有约。你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哦,更何况她还是沈从云的外甥女。”
萧桓一脸嫌弃的推开他,大步往东大街的方向走去,神秘男子牢牢的跟在他身侧,一边走还一边不停的絮叨:“你听我说,其实你和她多接触,还是有好处的,说不定能从她那里,探听到不少关于沈从文的机密。不过呢,你最好不要想着娶她,原因嘛,你懂得……”
萧桓突然停下脚步,神秘男子毫无防备,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被他又一把推开,恶声恶气的警告道:“你少打她主意,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可以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小心我让你的叶幽阁从此以后彻底消失!”
叶怜香一脸很夸张的痛心疾首:“你个死没良心的,亏的人家为了你赴汤蹈火、九死一生,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来威胁我,人家不干啦……”
萧桓眉头皱得老高,有一种吞下一万只苍蝇似的痛苦,真不知道叶幽阁的老阁主生前是怎么想的,挑了这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当继位者,而更为恶心的是,自己还不得不跟他合作,被他趁机吃了无数回豆腐。若说叶怜香这个人除了性取向方面有那么一点瑕疵外,在领导能力和行动力上,绝对是一只所向披靡的sè_láng,呃,说错了,头狼。
“呃呃,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萧桓赶紧打断他。
叶怜香一脸幽怨的望着他,话都不让人家说完,“嗯,打探到了,此次朝贺,除了我们东晋外,其他几国也会派使臣前来,听说,突厥和北元,还有夷国,此次都各自派出了年轻貌美的公主,可能是打算与大周联姻。”
“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个暂时还没有。”叶怜香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过,北元这次送出来的公主,你猜猜是哪个。”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东大街的一间赌坊后门,萧桓走上前去,在门上两短一长敲了三声,立马有人在里边说道:“走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