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诸位了。”赫连拓环视四座。
看到凤榻上放空养神的南月,赫连拓起身作揖:“久闻当朝皇后娘娘才智奇绝,不妨就由娘娘来接这第二句如何。”
“才智奇绝”分明是记薯蓣之仇。
南月连连摆手,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赫连拓,嘻嘻笑道:“本宫不会作诗。”
传铃有些诧异地望着南月,小姐明明无诗不通。
满座哗然,只是激烈程度不似南月初入朝堂之时。
南傲天这次却不惊不怒。
“娘娘可是不愿给本殿这个面子。”赫连拓声音沉沉道。
南月微笑,解释道:“本宫自小无人教养,素来不懂这些精深的诗词造诣,平日也就会研究研究如何种番薯。”说着,眼神悠悠向南傲天脸上飘去。
众口缄默,场上宾客都不约而同看着南傲天。
相爷很沉静。
倒是赫连拓听到“番薯”二字感到深深的耻辱。
南月没打算给自己老爹太大的难堪,继续道:“太子殿下的赏识本宫收下,只是区区对诗之事。还无需圣上与本宫亲自施展,盛轩宫的下人的才智就足以应对了。”
传铃惊异地望着南月。
小姐的意思是……
赫连拓翕眸,平静道:“请娘娘明示。”
“本宫说的很明白了,由护卫统领御风代皇上作句,御前宫女传铃代本宫为诗。”南月轻轻掀起手中茶盖,轻描淡写。
御风冰山脸现异色。
南月只是盈盈无暇地看传铃一眼,其中深意自有人懂。
传铃清楚这样的眼神。
她幼时不会放纸鸢,也不敢尝试。南月两眼亮晶晶望着她,小手拉着她的手,一圈一圈放线,把那只不听话的纸鸢送上了天。
那年,她五岁,南月四岁。
长大些,不敢与南府同龄的丫鬟柴童说话,南月也是这样看着她笑,把她推出偏苑的大门。
那年,她十岁,南月九岁。
第一次来月事,她吓得哭。溪娘早亡,无人授以此事。南月不知怎样变出一碗猪肝汤,只是脸上和手都半边炭黑。小姐亲手喂她喝汤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
那年,她十五岁,刚好及笄,南月十四岁。
小姐比她小,可好像所有事到来之前她都知道如何应对,从来不慌无惧。
南月脸上从来不惊的笑意,从来让她觉得天大的事也能过去。
凉风里传铃生出一额冷汗,顿字顿句涩生生接道:“丑材原为真好木……”
咽了一声,半晌才慢慢给出下一句:
“孤绝深山……无问津。”
不惊艳,但终究是对出来了。
传铃眼里几有泪——她从来不懂作诗。
顶多只在南月读书时,耳濡目染。
赫连拓愤色,凤榻上那丫头明摆着是告诉他,在北冥连个使唤丫头都能解了他的诗题。
御风虽是以武为精要,诗书并不差,获得完颜旻目光准许后,续接:“捡枝栖为良善处,珍鸟殷勤带晚鸣。”
“妙音回舞托绝质,茕独惺惺惜伶仃。”娇懒媚惑女声冷起,原来是永远一副慵懒倦态的白听影。一身榴红卧于座榻,柔胰扶酒,半开半斜的双褶眸子含烟敛雾,视线里只有精致觥筹,从来也不理世间事。
众人也只是习惯了她这幅模样,冷艳绝美的西彝公主,进宫来即是如此。
钟落把玩酒杯,杯在指掌中转了小半圈后,脱口而出:“冷矢无情凋素艳,冽风乖蹇欺衰藤。”
“小郡王好句,老朽来接。”
酒谷子通红着脸给出一句:“丹红殷殷濯白羽,哀鸣切切向谁倾。”
“肠断歌止幽冥处,固姿成骨盗轻灵。”钟鸣扬续上。
“年年赤土还朱色,空株不朽为谁迎。”苏和诗词造诣不输兵法诡术。
“蔼蔼云烟千里梦,清思成雪画魂生。”水映橙此刻竟毫不掩饰地看着南清云,眼里有哀怨色。
南月支颐,顺着水映橙目光看去,眼珠滴溜溜在水映橙和南清云身上打转。
两位妃子都已经对出句来,宁馨儿自然不甘示弱,抢在林苡兰前头说了句:“可怜溪水日潺潺,相思横绝泪不干。”
南清云只当丝毫不曾注意到落在自己脸上大胆而凄哀的目光,大口大口往嘴里灌酒,长笑一声寂寂道:“昔年幻景终难触,流云逐水绕空城。”
南月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在凤榻上有些坐不住,身子向前微倾了一下。
蓦地被完颜旻按住手臂,只有安分地坐好。
礼部尚书白斩接句:“芙蓉泣露埋荒冢,陋寺孤钟空自鸣。”
“落落碧血吊孤岩,朝乐泠泠暮成影。”
何人竟出得如此凄哀句,南月欲抬头,却已经在前半句里辨出这熟悉的声音。
句子主人正是南府的主母,丞相嫡妻,凤雁痕。
南傲天听得此句,脸色微微僵滞了一下,接道:
“万里望涯终成溯,千寻穷尽淼无形。”
水无青素日对诗词无甚精通造诣,半晌憋出来一句:“呃,这……凉生不得成久伴,黄泉三载复盈盈。”
“苦木为枕羽为弦,衷情哀转复回环。”是一温婉恬静女声。
人坐在耶律明修身后,是南月从未见过的年轻女子。素辫垂于胸前,一袭水蓝色长裙,眉目不算惊艳,却十分舒适可人。
莫非是,耶律明修的女儿?南月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那女子,细细揣测。
“浮生未有绕梁意,玉指才拨惊天际。”一官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