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仅仅只是苏墨他娘应下了朱家的亲事的话,或许雨蝉也会十分难过,但是以唐若对雨蝉的了解,雨蝉估摸着至多是心灰意冷的那种难过,而非如今这般,整个人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似的,由内至外的透着寒气。
雨蝉之所以会透着寒气,是因为不仅是苏墨他娘亲口应下了朱家的亲事,更因为,苏墨他自己,也应下了朱家的亲事。
苏墨同那朱凌儿定亲,原是自愿的。
苏墨他娘即使素来对雨蝉多有苛刻为难,但是雨蝉从来没有将那些放在心上过,没有放在心上,自然就谈不上会有多难过,即使是苏墨他娘属意别家姑娘,雨蝉也一直都觉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是苏墨的决绝,才真的伤到了雨蝉的心。
若是一段感情结束于无奈,妥协于现实,至多是感叹彼此之间的缘薄,伤心之余,只叹一切都是天意,命运弄人罢了,可若是,一段感情结束于其中一人的变心,情到深处转凉薄,那才是真正的悲哀所在,再是坚韧的红线,也拴不住善变的人心。
而更悲哀的是,这份凉薄人人都晓得,只有雨蝉不晓得,苏墨同朱凌儿定亲的事情,还是朱凌儿亲自找了雨蝉亲口告诉她的。
要说起那朱家的二小姐朱凌儿,那可是个厉害角色,朱凌儿的最厉害之处,在于其最擅抢人家的心上人,且一抢一个准,从来未曾失手过,而抢到了之后又会立马对那人失了兴趣,徒留人家劳燕分飞后,各自伤怀。
朱凌儿的这个特点跟唐若有些像,家境殷实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儿女,大多都不懂得珍惜二字是怎么写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有人帮着操心,什么都得到得太过容易,而已经得到的,向来没有一样是好的。
但是,唐若的这种态度更多是在于玩乐方面,而唐若的这种容易腻烦的态度,之所以并没有用在男女的情事上,实则是因为雨蝉实在是太难得到了,导致他对别的姑娘根本起不了一点兴趣。
当然,唐若确定自己即使得到了雨蝉,也是永远不会腻烦她的,因为雨蝉与旁的姑娘是不一样的,旁的姑娘的模样再是美艳,唐若根本就记不住,唐若直到现在都还想不起来,那一夜里倚红楼中躺在他身下的那个花魁娘子,是个什么模样。
唐若想不起来,唐若只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满脑子里都是雨蝉的模样,雨蝉不穿衣裳的模样。
而后,倚红楼里的那些个花娘们成堆的萦绕在他的身边,他就更是分不清楚谁是谁了,当然,唐若也没什么心思去分。
反正都是女人,一堆女人,他唐若想要就会有的女人。
这些女人的脸,唐若记不住,而雨蝉的脸,唐若忘不了。
男人喜爱通过女人来证明自己的魅力,而朱凌儿则喜爱通过征服有魅力的男人,来体现其更有魅力。
在朱凌儿的眼中,最有魅力的男人,就是别人的男人。
朱凌儿特别喜欢看到有情人终成怨偶,并且最好是因为她的出现而终成怨偶,朱凌儿十分享受那种男人们都为之倾倒癫狂的感觉,朱凌儿认为,那是她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乐趣和本事。
朱凌儿因此,而得以找到自己生命所存在的价值。
她朱凌儿存在的价值,就是让所有的姑娘们都深刻的认识到,她们根本就不配作为一个女人活在这世上。
唐若同朱凌儿自小熟识,之所以会熟识,却并非是同朱凌儿两小无猜的那种熟识,唐若熟的,是朱凌儿从小便惯于曲意逢迎的,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里边,藏着的刀子。
唐若之所以会熟,是因为唐若曾经十分荣幸的,亲身感受过那些刀子的锋利与尖锐,那绝对是,刀过之处,削铜剁铁,人无完人,畜变死畜。
唐若吃过朱凌儿的亏,自是了解那朱家小姐的性子,更知道朱凌儿这女人素来不是善主,小时候就是个坏胚子,如今胚子发芽了,长大了,结出了果实,那果实,自然是坏到了极致的。
小时候的朱凌儿就总爱欺负人,尤其擅长一脸虚伪的欺负人,颠倒起是非黑白来,那是颠倒得波澜壮阔,明明是自己欺负了旁人,却总有本事让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被欺负的那个百口莫辩,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说不出,便也只得受着。
谁让你明明不是哑巴,却还学不好说话。
唐若自然不是哑巴,而且唐若很会说话,小时候的唐若身子骨弱,却并不阴郁,性子开朗,能说会道,却还是折在了朱凌儿的手里。
唐若素来身子不好,不仅男孩子不愿同他玩儿在一起,就连女孩子,竟也都敢欺负到他的头上来,而朱凌儿,就是这样一个敢作敢为,并且无所不为的女孩子。
那一日,唐若正在自家的庭院池塘边上悠闲的走着,十分闲散的看看花鸟鱼虫,云卷云舒,忽闻‘噗通’一声巨响,就见一粉色的小矮子不知从哪里砸进了他家的池塘,粉色的水花不停扑腾着,搅晕了唐若养了许久的三色锦鲤。
唐若顺着那些肚皮向上,也不知是死是活的倒霉锦鲤,看清了那粉色水花,原来是一个八九来岁的女孩子。
唐若是很善良的,可是善良的唐若并不会凫水,所以不会凫水的唐若只能是叫了家丁来帮忙,自己则是干站在一旁无奈的看着水花扑腾。
却见那水花被救了上来之后,居然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唐若被瞪得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