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帝早膳完毕,便许了玄康太子觐见,予钧则从殿后直接出去,绕到昭阳殿去看望孝瑾皇后与一直守在床边的明珠。
孝瑾皇后还在昏睡,苍老的面容安详一如平时,而守了整夜的明珠略有些疲惫之色,整体来说精神还好。
“娘娘现在如何?”予钧与明珠到殿门口说话,将声音又压低了许多。
明珠轻轻摇头:“吃了药之后还算安稳。夜里我听娘娘的呼吸还好,不算太深,但还是稳的。”
予钧点点头,又轻声问道:“那你呢,累不累?今天还能撑住么?”
明珠颔首:“还好,我夜里也有小睡的时候。想来今日就有命妇和王妃们要入宫侍疾了,皇上的意思如何?”
予钧唇角微微一扬:“皇上叫你料理呢,太孙妃。”
明珠从来不是见事后退的人:“叫我料理?旁人好说,不过就是看看罢了,只是太子妃呢?”
予钧轻轻撇嘴:“你想想去年景心静苑的祭礼罢,太子妃也就是走个过场,不会太难打发。”
明珠摇头:“未必,你看进来太子爷和太子妃对你我多么客气,我看他们心里也是转过弯来了,知道这面子功夫还是得做。”
“总而言之,你瞧着办吧,我先回去长风居,萧佐那边的事情我也一并料理了,你安心照应着宫里。”予钧将声音再次压低,“谢仲耀那边会听你的号令,你自己也小心。越是这样的时候——”
“越要防范。”明珠接上他的话,“知道了,长风居出入要小心,还有靖舅父那边,也叫萧佐加几个护卫过去。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予钧会意,看着身边服侍的人不多,又悄悄捏了一下明珠的手,才转身出宫去了。
随后果然便如明珠所料,命妇们按着品级等次,过来了几人请安探视,但太子妃顾氏带着宜华郡主,则表示要近身侍奉,以尽孝道。
论礼法,论道理,这都是应当的。明珠身为太孙妃,也就是太子妃的儿媳,若有劝阻之意,唯一能说的便是自己为了尽孝,既是向着太婆婆孝瑾皇后,又是向着自己的婆婆太子妃,可以代为侍奉。但明珠自成婚以来,连一句母亲也没有叫过,始终是以“王妃”或“太子妃”来称呼顾氏,此刻也并不愿意说这样曲意委婉的话,也就随着太子妃与宜华郡主留在昭阳殿。
只是当太子妃表示明珠可以先回府的时候,明珠微微欠身:“皇上命我在娘娘跟前随侍,并不敢抗旨,请太子妃见谅
。”
太子妃颔首道:“那也是好的,太子爷也说呢,太孙妃最是贤孝,宜华,你也要跟大嫂嫂好好学着。”
宜华郡主在这方面便远不如母亲了,虽然也点头应了,眼光里的敷衍和不情愿却不大掩盖的住。
大约午膳时分,孝瑾皇后醒转起身,由宫人服侍着用米粥和汤药。太子妃想要亲手去喂药,孝瑾皇后却摆了摆手:“不必了,坐吧。”
太子妃有些坚持,再三表示自己要尽孝侍奉,孝瑾皇后就不再推拒了,由着太子妃服侍着喝了半碗,还是示意明珠过来接手。
女官白芷开口缓颊:“娘娘这是心疼太子妃娘娘呢,您先歇一歇吧。”
明珠与太子妃擦身而过的时候却皱了皱眉,只觉得她身上的熏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便多看了两眼。
待汤药吃完,郗老医正就又带着几位太医过来请脉,孝瑾皇后便发话,叫太子妃先回去休息就好。太子妃还是恳切坚持,然而孝瑾皇后却难得地更坚持些:“不妨事。你如今也是做祖母的人了,叫明珠陪着本宫便是。”
眼看太子妃和宜华郡主还想再说话,白芷便上前半步:“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此时不宜多说话,您先回府休息吧,顺者为孝,皇后娘娘也是疼您呢。”
这台阶给的圆润,太子妃再没有不下的道理。只是不免又殷殷叮嘱了明珠几句,才带着宜华郡主去了。
当晚孝瑾皇后的情形还算平稳,到了夜间却又开始发烧,明珠叫白翎也上前搭了个脉,就连忙去请了郗老医正等守在侧殿的太医赶紧过来查看开方子。
昭阳殿这边一动,睿帝那边自然也被惊动了,于是半个禁宫很快就灯火通明。汤药,针灸,薰艾,药浴,几个太医议论了小半盏茶还是争执不下,最终是在睿帝脸色彻底转阴之前,郗老医正果断拍板。
先是由郗老医正的师侄金针刺穴,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再服了一晚汤药。孝瑾皇后初时有些反胃,但后来慢慢按着老方子用抽了葱心的大葱葱白,将那温热的药汁一点点灌了下去,情形终于又慢慢安稳下来。
因着这一番的折腾,再转日送进宫中的请安侍奉折子更是如雪片儿一般,但睿帝因着孝瑾皇后的情形已经不耐烦起来,直接下旨叫命妇们暂时不必入宫请安,由太孙妃明珠在昭阳殿侍奉即可。
当睿帝的口谕中流露出了这样些许的焦躁,一众皇子皇孙、宗亲女眷都再没有人敢去质疑什么礼法秩序、体面荣耀。这样的天威怒意,莫说百官与宗室,就是大位在望的玄康太子也不敢轻易触动,罔论那些不过是尽一尽面上孝义的宗室女眷了。
明珠与予钧一同处理事务几乎有小半年了,彼此之间越发默契,接了睿帝这道旨意之后就各自分头忙碌。予钧在长风居预备羽林营的交接,同时也将萧佐送进来的连云帮事务一同料理,只将最微妙敏感的连家家事密报叫墨音用暗语重新誊写了再带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