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乾清宫已是正午时分,只见御筵正中是皇帝宝座,皇后宝座设置在御筵左次稍后,左右贵妃、妃、嫔宴席,东西向,面朝北。
按规矩,皇帝不会先于后妃们入席,只有等一众后妃们颔相候时,皇帝才会姗姗而来,步入正中宝座上坐定,然后皇后率皇贵妃以下人等穿着吉服按序列分别入宴,而后奏请皇帝升座,奏乐。
胤禛的妃嫔不多,如今在宫中的,除了潜邸的老人外,也只新晋了二个低阶的常在,加起来总共也就九人,其中宋氏因病未至,在场的八人站在偌大的乾清宫中央,排场显得有些单薄,与康熙帝家宴上几十人的妃嫔齐齐行礼的场面着实没办法比。
礼毕后,皇后入座,一众妃嫔又向皇后躬身行过礼才分别入座到自己对应的位置上,有子女的妃嫔身后设有子女的座位。我依旧是坐在钱氏的下手,在我的下手处坐着新晋的那位郭常在,安常在则被安排在了对面宁嫔武氏的旁边。众人均微微颔眼观鼻鼻观心地不说不动,等着宝座上的人先开口说话。
在宝座上的胤禛,一身冬式的明黄色皮毛滚边绣五爪团龙图案的吉服,头上顶着黑色薰貂的帽子,帽顶是金缧丝镂空金云龙嵌东珠宝顶,只是瞟上一眼就觉得气势逼人。即便是在大年三十的除夕家宴,胤禛也依旧是那张刻板不苟言笑地表情,微敛的眼眸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真实的心思,单从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当真应了那句“喜怒不形于色”,为天子威仪平添了“君心难测”四字。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再是自己当年初见时的俊朗青年,那时的他在不经意时也会流露出各种情绪,尤其是在遇到事情时会有的浮躁,尽管不似如今深不可测,却让人能感受到意气风与一丝人情味。可是这些年的腥风血雨明争暗斗将他心性磨砺的愈冰冷,如今早已过了不惑渐入老迈的他高高坐在大殿上,周身散着无法让人直视的气息,却再也不是能让我觉得安心的那个人,他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一个天子,是我这样的凡人不可仰及的存在。
宫妃礼毕入席后,就轮到尚未成年出宫的皇子见礼恭贺。齐妃唯一活着的儿子弘时眼下已经十九岁,早已完婚生子,虽还同住宫内并未分府另居,但作为成年皇子自然不适合出席今日的场合,故而也只有弘历与弘昼两位皇子领着三个面生却做公主妆容服饰的女孩于殿中叩拜。
悄然打量着之前在永寿宫就一直跟着皇后乌拉那拉氏的这三个女孩,寻思着她们的家世来历和入宫的因由,暗忖胤禛此前本有过四个女儿,其中三个出生不久便夭折,唯有齐妃所出的和硕怀恪公主活到了成年出嫁。只可惜红颜薄命,这位格格在康熙五十六年时就已过世。故而宫中多了这么三位此前从未见过公主,更未听乌拉那拉氏提起半句,不由几分好奇与疑惑。三个女孩口称儿臣与二位皇子一同行礼后,依次入座在皇后身后的子女席位上,行止得体端庄,想来出生必然不低,碍于此时不便多问,索性仔细记住了三人的样貌,打算等宴席结束时再行分辨。
礼数过后开始传膳,此时刚好未初二刻,开始传热馔。这是入宫以来第一次新年家宴,虽说胤禛平日在饮食上甚是节俭,但此时却不可小气了去。御用的金龙大宴桌上餐具为金盘、碗,由里向外摆八路膳食。头路正中摆四座松棚果罩,内放青苹果,两边各摆一只插着鲜花的花瓶;二路摆高足碗九只,盛蜜饯食品;三路摆折腰碗九只,盛满洲悖悖点心;四路摆红雕漆果盒两副,内有果盅十件;五路至八路摆冷膳、热膳、群膳共四十品,主要是关东鹅、野猪肉、鹿肉、羊肉、鱼、野鸡、狍子等制成的菜肴。皇帝大宴桌靠近座位处正中摆金勺、金镶象牙筷和小金布碟等进食餐具。餐具左边摆奶饼、奶皮及干湿点心;右边摆酱小菜、水摧菜、葬菜缨、青酱等佐餐调料。地平上,皇帝金龙大宴桌左侧设皇后座东面西带帷子高桌,桌上用金盘、碗或黄里黄面暗云龙盘碗摆冷、热、群膳三十二品,荤菜十六品,果子十六品。地平下东西向摆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等宴桌。按照等级,皇贵妃、贵妃为一桌,妃、嫔、贵人两人一桌或三人一桌。妃嫔宴桌分别用对应的位份碗摆冷、热、群膳十五品、荤菜七品、果子八品。位份碗是身份的标志,即不同身份用不同颜色的餐具:皇帝、皇后用金餐具和黄里黄面暗云龙餐具,皇贵妃、贵妃、妃用黄地绿云龙餐具,嫔用蓝地黄云龙碗,贵人用绿地紫云龙碗。
看着比平日丰盛铺张许多的菜肴,饶是见惯前世各种酒席排场的我与同坐的熹妃钱氏也都不免皆有些咋舌。不过在此时这样的场合下,无论多么暗自惊叹,二人也都只是笑着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的眼神,然后平静淡定地按照规矩开始祝酒饮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大多也都搁了筷子开始相互祝酒热闹气氛。宫中女人间的话题就那么多,关于子嗣的话题甚是敏感自然不可多提。那么能说的,不外乎就是相互恭维妆容饰,再与皇帝面前攀比才艺学识。说着说着,坐在对面的安常在许是听说了我在宫里的地位不一般,又觉着我是个脾气好的,便开口夸赞起了我头上一支掐丝珐琅的簪子好看,还顺便卖弄了一下她对这簪子制作工艺的见识。
没想到就在这时,齐妃李氏突然阴阳怪气地开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