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功夫,从桃花深处走出一道清浅如烟的身影。
昂昂直立,傲骨铮铮,真如群臣所说的那样。
身无绸缎,华饰,唯有一件白色布衣,墨色的长发也只用一根同色布带绾住。
眉眼清朗俊秀,上扬的眉峰像是一把不像世俗屈服的利剑。
他对春宴奢靡景象,不闻不见,目不斜视从容地走到了镇南王的面前。
桃花林下过,片花不沾身,来人如一块有棱角的璞玉,劈开一切繁华烟云,浩朗无尘地带来一股清雅墨香。
“参见皇上,镇南王。”他只行礼,却不跪。
“听闻你会作画?”镇南王漫不经心问道。
“是!”
“那就当即绘一幅《行乐图》助兴。”镇南王把玩手中玉扇,寒眸不抬。
浅溪身子站得笔直,不急不缓,清朗道:“臣是御前画师,只为帝王作画。”
话音落下的同时,两个侍从拔出剑,架在了浅溪的脖子上。
“叔伯,你别杀他!”少帝不由道,目光担心地望着浅溪,“浅溪你不要惹叔伯不高兴!叔伯让你画,你就画吧!”
浅溪扬起脖颈,闭上眼睛,帝王不分是非,怯弱无能,是万民之难!无怪乎,天下不定,魑魅横行。
不顾刀剑相加,他再一次朗润出声,“臣只为帝王作画!”
“好一根铮铮傲骨,不知打断了会如何?”镇南王抬眸,与之相对。
“臣可一死,初心不改!”
“不改?很好!”镇南王张开手中折扇,赫然是帝都春景图。繁华江山,已尽握手中。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唯有君王不知。
镇南王手中折扇展开后,刀背敲在浅溪的膝盖上,逼得他重重狼狈地跪下。
拳脚相加,每一下都要将他的脊梁骨打断。
“叔伯……”少帝用手蒙住眼睛,不敢再去看。他不明白叔伯为何要打浅溪,同样也不懂浅溪的坚持。
桃园中丝竹停了,所有人噤声望着这一幕。
“死了吗?”镇南王摇着玉扇,轻问。
“尚有一口气!”侍从拔出了剑,抵在地上人的喉咙间。
“饶他一命,废了他的官职,赶出华京。”
对上少帝不解伤心的目光,镇南王端起海棠杯,轻饮,“臣只是教他做人之道,秀木易折,美玉易碎。当此世道,唯有随波而流,方有活路。”
镇南王的这番话,不只是说给地上的画师听,更是警戒群臣。逆风而生,唯有死路一条。
有这般铮铮傲骨的人,朝中已不多矣。
自己能要他性命,却不能断他傲骨,杀他实在没有意思。
浅溪被侍从带离桃园的时候,镇南王难得多看了他一眼,刚才他若表现出一点怯弱动摇,只怕就是尸首一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