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停歇,天初晴。
薄暮透过流云照在皇宫琉璃瓦上,粼粼似锦。
公主大婚,宫中点了好几支大红色的蜡烛,将宫殿照得极是亮堂。
卿长歌坐在莲花凳上,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脸上止不住露出激动的笑意。旁边飞鸟铜台上插着一支红烛,熏得宫里的嬷嬷不停抹眼睛。
“我马上就要嫁给赋哥哥为妻了!”卿长歌轻声自语,娇憨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又是一笑。
“公主与苍德少爷是青梅竹马,此番嫁过去,定会和和美美,子孙满堂。”嬷嬷执着桃木梳,缓缓梳过小公主乌黑的秀发。
“可是我的心跳得好厉害,总觉得会不大顺利。”卿长歌捂着自己的心口,变了脸色,“那个女人!赋哥哥放不下的那个女人,会不会过来毁了我的婚事?”
“公主不要多想!”嬷嬷安抚道。
卿长歌慢慢平静下来,拿过檀木锦盒中的指甲套慢慢戴上,“我喂她喝了铁水,就算她命大不死,也成了不能说话的废人!想必赋哥哥不会再看上她!”
嬷嬷勉强在笑,为公主梳发的手指稍停。小公主心性高傲刁蛮,嫁过去,苍德少爷可得受些累了。
绾发之后,沉沉的凤冠压上,小公主由宫人扶进了十八抬的喜轿之中。
送亲的队伍足有千数,喜轿前两位礼侍执金扇,正面是龙凤呈祥,背面是大红色的喜字。
旁边两侧各有手拿香盒,拂尘,金炉的宫婢。
再往后都由穿着喜衣的壮汉挑着沉甸甸的樟木箱,里面都是公主陪嫁的嫁妆。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爆竹更是不曾停过,可见宠爱之甚,卤薄仪仗已快赶上皇帝出巡的规制。
如此一来,天下皆知最受皇上宠爱的岚玉公主,要与苍德国公府公子喜结连理。
在迎亲之前,苍德赋负手站在书房窗边,神色没有半分做新郎官的喜悦,沉沉的眸漆黑如墨。
“找到她的下落了吗?”目光侧过,他问阴影里多出来的人。
“回禀主子,不曾。”
“还没有吗?”苍德赋俊致的容颜上划过深深的失落,很快就又归于了淡漠的平静。
他已许诺会纳她为妾,真心待她,但为何还是留不住她?
难道她的一颗心真的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想到这,苍德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亦如初见她时,痛得不能自已。
红毯一路铺开,新娘穿着世间最美,最耀眼的嫁衣,由宫人扶着,莲步款款就此踏进了苍德国公府的大门。
苍德赋执过红绸,牵着自己的娘子,进了满目喜色的大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仪官,一声声念罢,他无心去听,只看着门外。
他马上就要与歌儿成亲了,那个女人还是能做到无动于衷?
这一刻,他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又苦又涩,并无十年竹马修成夫妻的喜悦,甚至希望景礼能来毁了他的婚事。
最终,她还是来了,瘦骨嶙峋的模样,风吹就散,病怏怏的躲在卿安念的怀中,宛若将死之人。
他望着卿安念怀中的女人,有无数的念头闪过,喜的,怒的……最后,苍德赋默默地在想,只是几日不见,她怎能瘦成这幅模样?
卿安念没有逼她好好喝汤吗?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好好对她!
但景礼在他的身边,却越发憔悴衰弱,仿佛随时都能闭目而去。自己就不该相信卿安念说的话,不该给她逃跑的机会!
直到,歌儿握紧了他的手,苍德赋才回过神。
他竟在自己的婚礼上,盯着别的女人发呆出神……
卿长歌柔柔地唤了他一声,“夫君。”
苍德赋仿佛惊醒一般,以后歌儿就与他举案齐眉的人,不管爱或不爱,他都不能负了歌儿。
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也是他对天家的责任。
收回视线,苍德赋压抑住所有的悸动,努力让自己不再去在意她。神色归于淡漠平静的那一刻,他再次感受到刀绞般的痛意。
爱一个人,难。不爱一个人,更难。
为了百年世家的基业,他再一次选择自欺欺人地活下去。
送新娘入洞房后,卿长歌缠上了他的腰,如水蛇一般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放他离开。
“赋哥哥,不要走!不要再跟那个贱婢有牵扯了好吗?以后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我想让你一心一意的对我!”卿长歌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像是想要将自己的血肉嵌入他的身体里。
苍德赋后背绷得笔直,任由卿长歌抱着。
大喜的日子,盖头下的声音却带着哭腔。他的歌儿何其骄傲高贵,从未用这样的恳求的语调同他说过话。
他没法拒绝,没法看她伤心模样,“你是我的妻,我绝不会负你。”
清浅的声音一如往常,但她为何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化为了一层薄薄的春雾,萦绕在她的指尖,再也抓不住。
青梅竹马的誓言也抵不过流年的冲蚀,变了……她想要紧紧留住的东西,还是变了。
“那你答应我,永不纳她为妾!”卿长歌贴在他的后背,目光怨恨又似茫然,只要不让赋哥哥她为妾,他们的感情当真能回到以前吗?
她从未见过赋哥哥如此在意过其他女子,甚至不顾她的感受,也要纳那贱婢为妾。第一次,卿长歌感觉恐慌,拼命想要握住指尖流沙。
苍德赋的喉结上下滚动之后,缓缓道:“好!”
身后的卿长歌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