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她再也没跟卿安念说过一句话,若是遇见,也是远远地避开。
若不靠近温暖,便不会贪恋温暖。
数日之后,军队终于到了北方,哪怕到了光阴烂漫的五月,边塞刮的风也是冷的。
景礼提了木桶,给马厩里面的几匹战马喂过食之后,就蹲下身子,用刷子将它们身上的泥泞刷洗干净。
在这时候,马儿就会显得特别温顺,显然是认得她,偶尔响亮地打个鼾。
额间一点白的枣红马叫“逐日”,浑身全白的叫“玉琼”,它也是苍德赋平日里最爱骑的神驹。
景礼喂完马之后,就托腮望着它们,借此来打发时间。
风中有叮叮当当的声响传来,她知道不远处正在开战,但苍德赋不带她上战场,也不带不归楼里的其他死士去。
也不知战况如何,苍德赋如何……
失神去想的片刻,一向温顺的玉琼,猛然发出一声嘶鸣声,并用前蹄去踢马厩。
“玉琼……”她叫马儿的名字,并望着它那双漆黑的大眼睛,向从中看出点什么。
营帐外一阵喧哗,远处有鼓声传来。
看来是鸣金收兵了!景礼一喜,刚起身没有走出多远,就看见了卿安念和他身边抬着的人。
苍德赋受伤了!景礼瞪大眼睛望着,耳边喧嚣声淡去,望着那张苍白的容颜一瞬不瞬。
他腹部被血染透,不能骑马,就由几个士兵放在板车上送了回来。
“主子!”她回过神,快步跑了过去,满手心都是冷汗。
看着她这幅着急着慌的样子,卿安念温润抚慰的声音响起,如春风化雨一般,让她六神无主的心慢慢静下,“不用惊慌。他虽受了伤,但并没有伤中要害。”
“景礼,你可会刺绣?”
她盯着苍德赋的腹部,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又道:“我针线活并不好!”
上战场前,她才在不归楼内学了刺绣,练了几回,只能缝补些平日里穿得衣衫。
“苍德公子腹部伤口较宽,一时半会没法止住血,你帮他缝上。”卿安念说完,景礼还愣着。
“你是说让我帮他缝伤口?那……恐怕不行!”缝衣服可以,但缝伤口她做不到,更何况是伤在苍德赋的身上,光是看着那染血的地方,她就心疼难耐。
“景礼,不用害怕……”卿安念温声相劝,柔和信任的目光叫她慌乱错开了眼,“军中唯有你一位女子,你若不肯,苍德公子性命有危。”
她微咬了自己的朱唇,心里动荡不平。
板车上的苍德赋睁了眼,苍白的面容上,眸色清冷镇定如常,他抬手握住景礼的手腕,轻声喘息道:“尽管为我缝上伤口,若能死在你的手上,我情愿。”
景礼的手腕一抖,这是什么话。
她如何舍得让他死!
原先是想离了国公府,离了他,但看见他受伤虚弱至此,她就恨不能以身相代。
曾几何时,她将自己的心弄丢了……
“太子殿下,将主子送回营帐吧!奴婢为主子缝上伤口……”看着板车上氤氲开的血迹,她恍惚觉得那伤是疼在自己身上。
再耽搁下去,她怕苍德赋会坚持不住。
卿安念点头之后,几个士兵不敢耽搁,一路小心地推着板车,将苍德赋送进了帐篷之中。
不归楼中的杀手得到消息,个个急得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天未黑,阿七就点了灯,还嫌帐篷之中不够亮。
军中的几个大夫都来了,景礼为他脱下身上的铠甲之后,大夫就小心翼翼剪开了他身上被血染透的衣衫,将整个匀称的腹部都露了出来。
腰间被一道刀伤贯穿,绽开的伤口下是鲜红的血肉。
景礼站在一旁望着,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会发出哽咽的声音。
他伤得可真重!
卿安念换去身上的战衣,也来了苍德赋的帐篷,看着她微颤的身子,忍不住将手落在她的肩头上。
“还在怕吗?”他问道,目含怜惜。
“殿下……”她动了动身子,想要拉开和卿安念的距离。
床榻上,阿七加了厚厚的垫子,让主子能够支撑着坐起身子。
苍德赋转了转眸子,在人群中搜寻她的身影。
看见跟卿安念站在一起的景礼,苍德赋忍住了下床将她揪回来的冲动。
他受了伤,阿七忙来忙去,她倒好趁机又去勾引太子!
“景礼你过来,帮我缝上伤口。”忍了一会,苍德赋还是冷眉冷眼地吐出了这句话。
等他伤好了,一定要让这朝三暮四的蠢丫头知道自己犯下的错。
“殿下失陪了……”她微微屈膝,不敢回身去看卿安念的面容,快步走到了苍德赋的床榻前。
阿七得知主子腹部上的伤口需要缝合,一早就准备好了针线。
“景礼姑娘,你要仔细些!”阿七递上针线的同时,忍不住小心叮嘱。
景礼微微点头,阿七搬来了椅子,示意她坐下。
引线过针,抚上他腹部的时候,景礼的手指间一片冰冷。
榻上的苍德赋闭上了眼睛,闲散地躺着,“该怎么缝就怎么缝,就当在缝一件衣服。”
景礼定下心神,第一针落下……
手心下的身子很平静,仿佛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苍德赋一直紧闭眼睛,一声不吭……
微颤的指尖越发平稳。
阿七站在一旁望着,都不停地擦着头上的汗水。
半盏茶的功夫,景礼打了结,剪去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