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礼握着手中的玉瓶,慢吞吞地爬回了马车里。
苍德赋也与卿安念一同翻身上马。
千军万马征程启,尘烟如雾。
帝辇已归,华盖下帝王远眺而望,为他们送行。
昭国帝君膝下唯有卿安念这一个儿子,已到弱冠之年,是该立下些功绩,将来也好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
小公主退到了一旁,目光恋恋不舍地落在苍德赋的身上。
北退狄戎,这一去,也不知赋哥哥何时才能回来。她好生舍不得!假如她也能陪在赋哥哥的身边就好了!
白马上玉树遒劲的身姿,微微侧过。
卿长歌心头一喜,以为赋哥哥会转身看自己。
可谁知,他没有转身而是看向了一旁随行的马车,那辆马车之中趴着景礼。
只是看了一眼,景礼都不曾发现时,苍德赋已收回了目光,扬鞭起,直视天际。
可这一眼被身后的卿长歌看得清清楚楚,她心肺绞痛,恨不能追上去问个清楚。赋哥哥没有看她,竟看了那个相貌平平,身份低贱的狐狸精!
她都已经失了身子了,赋哥哥怎么还会在意她?不会的……
卿长歌在心里辩解,挣扎。一股酸涩的醋意,差点逼出她的眼泪来。手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一旁的城墙上。
她不许那狐狸精陪在赋哥哥的身边,与他朝夕相对!下次如果再见,她非得要了那卑微贱人的命!
躺在马车中的景礼,心口一跳,浑身陡然生出一股寒意,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拢了拢身上的衣裳。
手中的玉瓶,她还紧紧攥着。
马车颠簸个不停,伤又在背后,她想擦点药都做不到。
透过晃动的帘幕,景礼将目光落在苍德赋的身上。
他骑在白马上,风姿卓越,侧脸线条分明,如同雕琢,只是这张脸上没有神情,就连唇角也微微抿着,看着就叫人有些心冷。
景礼叹了一口气移开了目光,她还没那胆让苍德赋帮她擦药。
这声轻叹落入苍德赋的耳中,他偏头去看,正好对上景礼的目光。
眉宇轻点,似问她什么事,又似要她安分一些。
景礼赶紧移开了目光,老老实实地趴着,耳尖泛着红。自己只是多看他一眼,就被他发觉了,这人还真是警觉。
也不知会不会叫他误会,以为自己在偷看他……
她捉摸不透苍德赋的脾气,只得万事谨慎小心,免得又遭罪。
苍德赋这一回没有立刻撤回目光,而是盯着她泛红的耳尖看了一会,嘴角挂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笑,让清俊冰冷的容颜多了一丝柔情。
行军到了中午,到了一片郁郁的桃花林,旁边溪水潺潺。
卿安念下令就地休息用膳,顺带命人多备了些用水,用木桶装在板车上。
出了皇城,越往北边走,就越荒凉,到时候看不见桃花,也看不见溪流,连喝水都是个麻烦。
只是小休,不能生火安营,所有的人都掏出了准备的干粮,随意咬了几口填饱肚子,下午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景礼趴在马车里,昏昏沉沉地要睡着。
颠簸了一路,背上的伤口裂了好几回,她专心忍着痛,实在没有吃东西的yù_wàng,索性趁着安稳想要睡上一会。
只要睡着,也就没那么痛了!或许一觉醒来,背上的伤口就能结痂。
她再次迷迷糊糊地想,幸好她是妖,若是个脆弱的人,只怕受得罪会更多!
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一团温热的身子挤进了马车,捎带着熟悉沁人的墨香。
她睁了眼,对上苍德赋面无表情的脸。
下意识地,她起了身子,想往后退一点。
苍德赋对她的反应很不满,看着她身后斑驳的血衣还是忍了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许她乱动。
“吃东西了吗?”他问道。
“没有。”景礼如实回答,被他捏着的手腕,有些痛。
忍不住手一松,琉璃玉瓶跌落在马车木板上,几声脆响后,终于停了下来。景礼这才看清,太子给她的玉瓶上还刻着一朵桃花,真是精致。
苍德赋眯了眼,脸色凝沉。这个蠢丫头敢情握着卿安念给她的玉瓶,握了一个上午?
她还真是在乎其他男人给她的东西!
苍德赋冷笑,目光阴寒如刀地从她后背掠过,“太子给你的药,你用了没有?”
他的语气微凉,似在隐忍某种勃发欲出的情绪。
景礼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赶紧摇了摇头,“还……还没用。”
“那就别用了!”语罢,他捡起瓷瓶,撩开车窗帘幔,丢了出去。
动作行云流水,不给景礼一点阻拦的机会。
一道绿光从苍德赋的指尖划过,她随即趴在车窗边去看。
青玉的瓶子在桃花丛中划过一道弧线之后,发出一声碰撞的脆响,就再也寻不见了。
那一瞬,难掩的委屈浮上心头,若不是景礼咬着嘴唇忍了又忍,只怕就要哭出来了。
难得有人愿意对她好,给了她治伤的药,就这么被苍德赋给扔了。他不舍得关心她,凭什么也不许别人关心她?
看着景礼泛红的眼底,微颤的唇角,苍德赋怒意更浓,一把将她从车窗边拽了回来,压在马车上,也不顾她后背抵着坚硬的木板会不会痛。
“怎么舍不得了?”他轻笑,眼波幽寒,如浪翻滚。
粗鲁的动作,让她背后稍稍愈合的鞭伤再次裂开,涔涔冷汗从她额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