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抓了药又熬了药,送进屋里的时候,陶碗还是滚烫。
阿七接过的时候,指尖一跳却没松开,将碗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起身对春娘道:“你来喂她喝药。”
春娘摇了摇头,眼底微红,“我不喂这蠢丫头,她若死了,亦是活该!救她作甚?她的心思一直放在不该牵挂的人身上,迟早还是得死!”
阿七语塞,将春娘的话听了明白,劝她道:“不要再说了!”
“我说得话哪句有错?”春娘盯着她胸口前的布带,声音微哽,“她就这么糟蹋自己!连命都不要了!何曾得来他的一记青眼?我就不明白,女人为何都这么的傻,似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眼巴巴地要往上面贴!这心是他的,他不会掏出来给你,而这条命却是你自个的!”
阿七发懵,一句话的功夫,春娘似将所有男人都恨上了。不待阿七再开口,春娘就出了房间的门,真对床上昏迷不醒的景礼,不闻不问了。
“春娘,春娘……”阿七又叫了两声,没有回应之后,又坐下了身子。
将稍稍凉了的陶碗端起,用勺子盛了汤药送到景礼的唇边。
榻上的女子嘴唇不张,毫无知觉。
药喂了多少,就淌了多少。
阿七搁下陶碗,挠了挠头,一时想不出办法把药喂下去。
就在这时,门外又一阵轻响,阿七以为是春娘又来了,松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她不管。这药,我喂不下去,还得换你来……”
看清来人之后,阿七脸上的如释重负就一点点变为了诚惶诚恐。
“主……主子……您怎么来了?”阿七没忘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主子似乎很不乐意看见他和景礼姑娘待在一起。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苍德赋幽幽反问。
“当然不是!”阿七站起身子,让到了一旁。
苍德赋也没接着说下去,目光落在了矮几的陶碗上。
陶碗中药汤的热气已要散尽,满满的一碗似不曾动过……
“她没有喝药吗?”苍德赋走近,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仔细打量。
身上的衣服不知是谁帮她脱得,消瘦的身子掩在被子里,露出一道道白色布带,将她缠得严严实实。
十一道伤吗……
莹白纤细的蝴蝶骨上还有一片没有拭去的血斑,苍德赋望着那点血斑,想象决斗场上的残酷景象。
刀剑狠狠刺入她的身体,这蠢丫头应该很痛吧?
为什么还要坚持下来?真的是为了他?
苍德赋微弯了唇角,莹润的指尖落在血迹上,轻轻为她拭去。
阿七望着主子的这个动作,眸子闪了闪。主子心性淡薄,最喜洁净,能为景礼姑娘做到如此地步,都叫他愕然。
看了一眼之后,阿七退出了房间,将门轻轻关上。
苍德赋在榻边坐下,端起一旁的陶碗,笨拙地拿起勺子搅了搅,盛了汤药,缓缓送到景礼苍白的唇边。
“蠢丫头,不是想留在我的身边吗?快点喝药!”苍德赋看着自她嘴边滚下的药汁,微恼。他自小就含着金汤勺出生,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他还不曾伺候过人。
伺候她喝药,还是头一遭。
她是不归楼中的低贱杀手,本不配得到他的照顾。
若不是这蠢丫头为了他才受了如此重的伤,让他心中隐隐有愧。他才不会多事,眼巴巴赶来不归楼中看她。
喂了几次都是同样的情况,苍德赋渐渐失了耐心,将陶碗重重地放回了矮几上,“你不喝也罢!你的生死本与我无关……”
他起身要走,榻上的女子动了动,奈何身子太过虚弱,依旧没能睁开眼睛。
听到身后的轻哼声,苍德赋停住了脚步,嘴上说不管她的死活,但心里还是放不下。
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变得如此犹豫不决了?苍德赋自嘲一笑。
想要离开的步子,还是在几番犹豫之后,退了回去。
苍德赋盯着陶碗中的汤药看了一会,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一年高热不退,药石都喂不下去,是养育他长大的奶娘,饮了药,一口口地哺进了他的嘴里。
他还记得这件事,是因为老太君偶尔会念叨起,说奶娘心善,一直待他如同亲生孩子。苍德家欠了她一份大恩情。
药已经凉透了,榻上的女子除了刚刚一声轻哼之外,再无其他反应。秀气的面容只有惨白之色,就连呼吸吐纳也是轻浅的,不知何时就会无声睡去,再也不会醒来。
床边的男人还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在犹豫那个女人值不值得自己倾心去对待。
许久,骨节分明的手指托起了陶碗,轻轻碰上自己的唇角,饮了一口。
冰冷的药汁,无比苦涩。从舌尖一直抵到了心口。
他弯下身子,玉冠下的青丝垂落在她白色的布带上,颜色分明。
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嘴唇就印了上去。
想将嘴里苦涩的药汁尽数渡给她,却又怕她呛着,只好耐着性子,一点点喂给她。
昏睡中的景礼尝到舌尖苦涩哪里肯喝,有人却捏着她的下巴,不许她躲。
榻上的女子轻轻蹙了眉头,一个小小的动作,使苍白的面容多了一丝生机。
他看见之后,探出手指轻轻从她皱起的眉宇间划过,眼波里晕开的是他都不知晓的温柔……
春娘气消了之后,哪能真放着景礼不管,于是又来了房间门前,房间的门被掩着,并未拴上。
春娘瞧着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