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垂头丧气地合上书房的门,刚一转身差点撞上背后的阿七。
“怎么回事?”阿七握着手里的名单,眼梢的细纹微皱。
阿六牵了牵嘴角,一边肿得老高,一幅欲言又止地模样,“别问了……主子正在发火呢!”
听完阿六的话,阿七眼皮子又是一跳,忍不住追问:“主子为何发火?”
阿六嘀咕了两句,压低了声音,“这……这我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主子的脾气越来越琢磨不透了!你可要进去?”
阿七捏着手里的名单,打了个激灵。
“随主子出征的死士名单定下了?”阿六问他,道:“又不是顶重要的事情,你要不等主子问起来的时候,再交上去吧!免得现在进去,像我一样挨了骂。”
阿七盯着阿六肿起的嘴角,心里泛起丝丝寒意,干笑了两声,“也好!”
那五十个人本就是主子挑出的佼佼者,能活着留下的人,想来主子心里也有数。除了多出来的景礼姑娘……
这名单看或不看,确实不打紧。
主子虽是心细如尘,也不会件件事情都亲力亲为。
干笑几声之后,阿七才发现自己捏着名单的手心生了一层细汗。
刚转了身子,就听见屋中一声脆响,像是茶盏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阿六,阿七顿时停步,腰背反射性绷直。
“阿七你这蠢奴才,都到门口了还想往哪跑?还不赶紧将名单送进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厉喝传至。
阿七来不及去想,头垂得比方才出来的阿六还低,猫着腰,闪身进去。
一进了门,就看见碎了一地的白瓷茶盏。
淡青色的茶水袅袅冒着轻烟,余香不绝。
盯着满地碎片看了一眼后,阿七撩开衣袍,大气不敢喘地跪在水渍后面,双手抬起,将名单呈上。
青鸾锦衫垂落在他的面前,阿七不敢去看,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白色狐裘。
修长的指尖掠过,阿七手上一空,名单已被拿走。
阿七莫名松了一口气。
十个名字,主子却似看了好久,一直不曾开口。
阿七笔直跪着,心口突突跳个不停。
苍德赋忽然浅声开口,“她……”
阿七心里打了个突,也不知主子嘴里说得是谁,屏息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莹白的指尖停在名单最末尾的名字上。
看到这个名字的刹那,苍德赋的脑子里也是片刻空白。
“她当真是活下来了?”他轻声而问,微颤的尾音融于香炉腾起的烟尘中。
“是啊,”阿七揣摩不透主子的意思,实话实说道:“属下也没想到景礼姑娘会来参加决斗比试,她对主子也是一片忠心!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就连属下也为她捏一把汗。”
苍德赋捏着名单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覆上最末端的名字,细长的睫羽颤动不停,他用微哑的嗓音问道:“她受伤了没有?”
阿七算是听明白了,主子其实很在意景礼姑娘。
“受伤了,身上中了十一刀,胸口上有一刀最重,已是将景礼姑娘刺了对穿,好在是右边,没有伤及要害。景礼姑娘失血过多,眼下还在不归楼里躺着没有醒过来,也不知能不能醒过来……”阿七瞥着主子的脸色,声音越说越小。
“你为什么不拦住她?”苍德赋质问他,眸色冷寒透骨,“她才习武功不久,而且又不在我钦点的五十个人中!你竟由着她胡闹!”
他只是随口一说,并未当真想让她参加地下决斗。没想到那蠢丫头竟不要命的真去了!
苍德赋一时间心乱如麻,提步如风,走到了书房门前,却又再一次顿住了身形,将一块玉佩丢在了地上,“阿七去找玉安城中最好的大夫,我决不许她死了!”
阿七膝行了几步,捡起了地上的玉佩,重重地朝苍德赋磕了头。
……
躺在床榻上的景礼试了几次,也没能睁开沉重的眼皮。
耳边有人在说话,急促的话语,像是很远,又像是近在耳边。
“她伤得太重了,不说身上大大小小的十处砍伤,光是胸口这穿透性的剑伤就能要了她的命!”谁轻咳了一声,声音苍老无奈。
“医圣大人,您看在苍德少爷的面子上也一定要救活了她!”急切恳求的声音,听来像是阿七。
“唉……”一声轻叹后,有人放开了她的手腕,“不是老朽我不想救,而是实在救不活。能撑到现在,也属这女娃命大了!我写一副药方便是,能不能活下来,靠她自己,也靠天意!”
老大夫一拱手,朝天行了个礼。他也算仁至义尽,给足了苍德少爷的面子。
阿七看了看床榻上面无血色,昏睡不醒的景礼,又看了看一脸默然的老大夫,最后垂了手无力道:“就劳烦医圣大人写方子了!”
送走医圣后,阿七将药方给了春娘,让春娘去抓药。
春娘站在门口看了几回,每一次对上景礼没有生气如同死人的面色,她的心都是一揪。
情字害人!真是情字害人呐!
要是景礼熬不过就这么去了,传到主子耳朵里,也不知主子会不会愧疚?春娘胡思乱想,为景礼不值。
这蠢丫头若是真死了,倒也好,省得留在不归楼中继续煎熬受罪。或许还能在主子的心口上添上一刀。
可主子那样绝情寡性的人,如何会把不归楼中的草芥放在心上?景礼于他也就是袖子上的灰,掸一掸,也就没了,更别说能在心坎上留下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