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刚才口鼻全部浸在溪水中的话,他现在怕是早就窒息而亡了,幸亏,他只是半边脸浸入了。
他要动弹一下自己的身子,才发觉自己的全身如散了架一般,根本连一个手指头也无法动上一动。
又过了好久,他微微地侧起脸,连嘴唇凑到水面上,
冰凉而沁人心脾的感觉传遍了他的整个生命,从来也没有过的感觉。
水原来这么好喝。
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慢慢地喝着水,一点一滴地喝着,全身的痛楚似乎也慢慢地消退着。
等终于有力气动上一动,他躺回干处好好的歇息一会,慢慢地打量着自己的所在。
这里依然是一个空空落落的所在,似乎是一个更大的洞穴,小溪从东侧的山间缝隙中流来,一直向西缓缓流淌,而洞内的微光竟是从西面的一个小小的孔穴处透出来,小溪流到那便不再流淌,那儿相比其他地方地势略高一些,小溪又折而向东,汇入了溪水中。
他躺着,默默地望着这一切。
他心里想到,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但却一点点也没有逃出死地的感觉,因为自己要活下去的希望还很渺茫。
他又细细地观察了一番流淌着的溪水,溪水并不深,水很清亮,清可见底,溪水中处处都是沙石苔藓之类的,但却看不到小鱼小虾之类的生命。
他歇了一会儿,试着想站起来,但哪里能够能,趴着动弹都难上加难,更何况一下子站起来了。
但是,一旦希望没有泯灭,奋斗便不会停止。
他看准那个透出光亮的洞口来,慢慢地向着西侧挪动。
那个洞口透出光亮来,自己生存的希望又增大了许多,也许那便是通往外面的出口,自己爬过去,便顺利地又回到了人间,顺顺利利地得救了。
也许那将会是个自然形成的天窗一样的孔穴,下面便是万丈深渊,自己爬过去只有死得更快。
但无论如何,自己总得一试。
他滚进小溪中,溪水刚刚能浸住他的手腕足踝处,溪水很凉,凉意一下子仿佛从他骨头里渗入了一般,他下意识地想打个哆嗦,但是现在竟然连打哆嗦的力量都没有了,寒冷于是便毫无阻挡地侵入了他的肌肤里,侵入了他的骨髓中,他只感觉连头脑里都是一片的冰冷。
但是,他还继续着自己的目标。
他一点一点地朝着那个方向挪过去。
这一段路程虽然没有进洞穴的路程长,却是比进洞穴的路程难行好几倍。
这是一段小小的斜坡,平时人行走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坡度的倾斜来,甚至连溪水都能流淌上去,但小乙此时身在溪水中,如逆水行舟般,每挪动一寸,冰冷的感觉便刺入骨髓中。
他对疼痛的感觉似乎已经麻木了,这时只能感觉到寒冷。
手脚似乎也因为寒冷而不听使唤了,这时自己唯一属于自己的怕是只有思维了。
待疲劳稍稍缓解后,他的思维又慢慢清晰起来,慢慢地将自己的信念又清晰起来。
要活下去,就必须一往无前。
他半寸半寸地挪动着身体,这时他已经不是身体在挪动着身体了,而是自己的意志力在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挪动着自己快要僵硬了的身体。
一寸一寸地,他的意志在咬着牙,向前。
洞口愈来愈近了,光亮愈来愈多了,他带着全部的生命力,就为拼搏这一次,奋勇而上,洞穴已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靠近洞口的那一瞬间,他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敢看,不敢看洞穴外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他忽然间很害怕。从来没有过这种恐惧的感觉,此刻急剧地在他的身上蔓延。
久久地,他趴在洞口,紧紧地闭住着眼睛。
他害怕,他将看到的是一个悬崖,那么他的生命从此便打住了,他几乎连爬回去的力量都没有了,因为信念消失后,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他狠狠地呼吸几口,他又想,再是一个悬崖的话,自己一闭眼便跳下去,反正是一死,起码在死的一瞬间他还能领略领略悬崖峭壁上的风景。
然而在他下意识的呼吸几口后,他突然浑身一震,整个生命在同时几乎都要静止了。
因为他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清新的使全身每个毛孔都舒畅无比,而这种清新的空气只有在悬崖边上才有的。
记得以前跟着阿姊去山上砍柴采药,自己便常常偷偷跑到悬崖边上看下面的风景,对着下面的万丈深渊大声叫着大声喊着,然后狠狠地呼吸几口悬崖边与众不同的清新空气。
现在自己呼吸着的,自己完完全全能感受出来,是悬崖边上的空气。
洞穴外是一个悬崖。
他的心脏几乎同一时间停止了跳动。
但是他又忽然想到,那也没什么的,自己不是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样大声喊叫大口呼吸吗?只不过他这次要跳下去了,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几乎没有多余想什么,蓦地集中起全部的最后的力气来,要在悬崖边上来个辉煌的别离。
永别了,阿姊;永别了,白大哥;永别了,寿儿。
我在这个世上最最亲的人,我要死了,你们再也见不到我了,我再也不能跟你们在一起了,我要死了,要是有缘的话,下辈子要做你们的亲人。
他蓦然大睁开双眼,就要一跃而下。
然而,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竟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