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东城失守,损兵一万两千人,余下的三万多人都在这黔宁湾了。”说起战况,刑战的眉宇之间还是染上了愧色,“若我当时能再果决些,也不会是这样的结……”
“父亲。”于淳出言打断他的自责,伸手覆住他冰凉的手,“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你仔细想一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临东城破得太不寻常。”
刑战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原本以为靠以前的余威应当能镇住东崎一月,也许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看着父亲紧紧蹙起的眉头,于淳心中有些发酸,但还是斟酌着字句问道:“可有人知晓您……您领兵不如往日的事?”
话音刚落,于淳就感到掌下覆着的手蓦地一僵,许久才缓缓放松下来。
“应该没有。”刑战的眼神疲惫,“除了同陛下说过以外……”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脸色也苍白了下来:“该不会是……”
“是陛下?”
“不,是那个书生!”刑战的面色渐渐变得青灰,“一定是他……”
“书生?”
刑战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在竭力压制内心的波澜:“去临东城的路上,我遇到一个书生,听口音像是敦城人。我……我觉着亲切,就命下属带了他一程,将他送到了临东城,夜宿扎营时曾与他攀谈过几句。”
于淳仔细地听着,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我早该想到的!”刑战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眼神中杀气升腾,“兵荒马乱的时候敦城最为安全,怎么会有书生往边境赶路……”
坐在下首的两个将领面面相觑,嘴巴微微一动似是有难言之隐。
于淳瞧见了这一幕,勉强挤出些笑意来:“二位有话不妨直说。”
两人相互推拒了一番,终于决出一个人来尴尬地开口:“我二人只是觉得……以元帅的英明,不该被这样的小骗局所迷惑才是。”
于淳哑然,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主位上的人。
“二位恐怕误会了。”刑战的面色肃然,“刑某人以项上人头担保,不曾向此人透露过半句有关军情的话。”
“还请元帅不要误会,我们二人只是……只是好奇罢了。”那人讪讪地解释。
“那夜我们只谈了几句山水书画,弄花栽柳。”刑战微微垂下头,长叹了口气,“但以前的战神是绝不会在意这些的。”
“这……”下首的两位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寥寥几句便能猜出我与以前不同……”刑战有些无奈地做出了评价:“此人,是个人才啊。”
下座的两个将领不禁唏嘘。
“此人是否身形清瘦,右耳处有一小痣,言谈时常以右手触左手小指?”
刑战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儿子:“你怎会知晓?”
于淳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此人便是救下安邦候、护其北上的江铭。既然他出现在此处,安邦候多半就在东崎了。”
敦城人、书生、临东城。
三个点聚在一块儿,他立即想起了这个人。上次情书一事过后,他曾派人调查了江铭及其母,对他们的情况了若指掌。安邦候能将他留在身边而不是过河拆桥,就说明此人确是有些本事的。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受安邦候重用,肯让向来多疑的安邦候和东崎国主凭他的一面之辞做出全面进攻临东城的危险决定。
“竟是他……”刑战显然也极为意外,转而叹息道,“可惜了,此等人才,竟落于豺狼之手,恐怕日后还会再起波澜啊!”
于淳闻言一阵心虚,微微垂头没有接话。说起来这事也与他有些关系,当初小鹿曾向他推荐此人,是他防备着被挖墙脚把人给拒了,才惹出这些个事端来。
当然,这些事情刑战是不知晓的。
“事已至此,自责也没有什么用了。如今之计,应当快点想出退敌之策才是。”于淳征询性地望了一眼下首的两人。
两位蝎正内疚于方才对元帅的胡乱猜疑,这会儿有于淳打圆场自然连声应是。
“也罢。”刑战深吸一口气,神色肃穆地从暗匣中取出布防图在桌面上缓缓展开。
“诸位,煌朝的万顷疆土皆在此处……”
“能否守住,就看各位的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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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薄雾打湿了鼻尖,颤巍巍地凝成一颗晨露。
“阿欠——”
陆小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猛地惊醒了过来。她茫然地抬头四顾,半晌才醒过神来。
——是了,他们在黔宁湾了。
她从大帐边上的地上爬起来,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和四肢。天还没亮透,东方灰蒙蒙的,昨夜擦戟的小兵正拄着他心爱的兵器,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于淳呢?还没有出来?
陆小鹿有些紧张,帐门却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焦虑,突然被人从内掀开。最先露出来的是两位蝎的脸,双眸虽带着疲惫却闪着奕奕的光芒。
“陆姑娘起得真早!”两人揶揄地笑了笑,“在等蓄爷呢?”
陆小鹿向来脸皮厚,压根儿不怕他们调侃。她理直气壮地一挺胸,咄咄逼人地质问道:“没错!他人呢?被你俩吃了?”
“没有没有!”两位蝎不敢招惹这位姑奶奶,露出单身狗的招牌式苦笑连连摆手,“就在里头呢,立马就出来!”
话音刚落,帘子果然再次被人挑开,熟悉的人影映入她的眼帘。
“小鹿?”于淳面露惊讶,显然对她出现在帐外感到意外得很,“你怎么在这里?”
“你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