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高微再度醒来,漫天的星斗映入她的眼中,她眨了眨眼,有些困惑,那些星星在移动,虽然很缓慢。孩子翻了个身,双手一按,惊讶的啊了一声。
高微身下是碧绿的叶子,硬中带软,叶脉分明,摸上去还有点毛茸茸的。孩子有点犯傻,她抬头,目光撞到了一双带着善意和探究的明眸。
少女在夜幕中有如一朵绽放的玉兰花,她轻笑着,看向一脸迷茫的女孩,问道:“我叫阮榛,你叫什么名字?”
高微听懂了,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从没听过那样的口音,音调婉约如诗韵,平仄抑扬间舒缓流畅,就像一支美妙的乐曲。孩子本能的觉得那是更为高雅的口音,来自她想象不到的世界,与她自己平日的腔调比起来,就像光滑的丝缎和粗布的对比,一听之下便判若云泥。
阮榛很有耐性,她蹲下身子,平视坐在地上的孩子,这小小的动作表现出对对方的尊重,让高微觉得喉舌不那么僵硬了。
女孩直起身,按姑姑平日教导的礼仪,正身跪坐,腰背挺直,双手微按膝头,向阮榛微微颌首为礼。
“我叫高微。”孩子极力想表现得文雅些,声音却还是清脆的童声。
阮榛注视面前正襟危坐,像个小大人似的孩子,笑道:“薇?蔷薇花的薇吗?真是好名字。”
女孩抿着嘴,摇摇头:“不是,是微命若游丝的微。”
微命若游丝?阮榛微怔,用这种意思来给孩子起名字,这孩子的长辈要么是愤世嫉俗,要么就是看透生死了。她这样想着,却不露声色,微微颌首。
高微左右看了看,她身处一片约有丈许的叶子上,叶子泛着淡淡的荧光,借着这微光往外看去是无垠的夜空。
这片叶子在空中稳稳的飞行,如船行水上一般,似慢实快,片刻已掠过重重山峰,将黑黝黝的群山远远甩在身后。
任凭高微再怎么镇定,她也不过是个年方十岁的孩子,发现自己身处一片会飞的叶子上,让她脑子一阵眩晕,无数听来的传奇志怪故事都涌上脑海。
阮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高微,没有错过孩子骤然苍白的面色,神色中隐藏着的惶恐,还有她紧握的小拳头和绷直的身体。
明明紧张不安,但这孩子知道掩饰,还懂得用沉默来应对,自己在这个年龄只怕还没有她这么镇定。阮榛又笑了,带着一丝欣赏之意。
“这是叶舟,”她伸手在叶舟上一按,细细的藤萝从叶脉处冒了出来,抖抖嗖嗖的缠绕上少女纤细的手指,青绿色的藤蔓很快爬到莹白的指尖,尖端左右探了探,刷的一下生出许多心形的叶子,翠绿喜人。
高微张大了眼睛,脸上的紧张神色变成了好奇。阮榛看了看她的神色,手指一动,藤蔓分出许多细细的卷须向孩子游了过去,女孩松了拳头,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一下卷须,那卷须抖了抖,试探着缠上女孩的手指。
高微觉得手上麻麻痒痒,卷须很快爬到了手腕上,缠绕着长成新的藤蔓,又生发出细细的枝条和新生的嫩芽。孩子动了动手指,一根嫩绿的枝条在她手心了挠了一下,她不禁笑了,面上微带红晕。
阮榛看着面前的孩子,她身材瘦小,面黄肌瘦,五官只是清秀,而一对眉毛生得黑而直,斜挑入鬓,衬着一对细长而灵动的凤眼,显得颇有英气。此时孩子展颜一笑,倒是露出了与年龄符合的童稚。
少女手拈藤蔓,手指上青气一闪,灵光顺着藤蔓游走,在高微手指上缠绕的藤蔓上聚集,藤蔓轻轻一动,突的生出一个小小的花苞,随即绽放开来,银白的花瓣微微颤动,在这夜色中显得分外神秘。
高微惊喜的看着指尖的花朵,她瞟了一眼阮榛,目光中带着询问之意。
阮榛倒是挺喜欢面前这孩子故作镇静的样子,她掐了个指诀,藤蔓骤然发光,瞬忽间化作青绿色的光点,无数光点如流萤般绕着高微飞了几圈,便消失不见。
“这藤蔓,还有这花,是真的还是假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发问。
少女笑意盈盈,手腕一翻,一朵玉兰花含苞半开,出现在她指尖。阮榛把玉兰放到孩子手中,笑道:“你说它是真的,它便是真的。真真假假,终究虚妄,天地万物为灵气所化,藤萝也好,花儿也罢,不过托体一时,归根到底,还是会化为灵气,归于天地。”
这话大有玄机,高微似懂非懂,心中翻腾着无数个问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问起。
阮榛见她迷惑,轻声道:“不要着急,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不用急在一时。”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与宋师弟——嗯,他现在不在这里,待会儿你能见到。我们出外游历,路经一个小镇,几日后原路回返,却发现蒙水泛洪,将小镇淹成堰塞湖泊。”
“那小镇被淹入湖底,踪迹全无,只有你,漂在湖心水面上。”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了看对方的面色。
闻言高微面色惨白,洪水中所感受到的绝望和痛苦又涌上心头,她紧咬嘴唇,全身微微发抖,半晌才低声道:“没有其他人了吗?”
阮榛面有怜悯之色,伸手在孩子握紧的拳头上拍了拍,缓缓摇了摇头。
钱叔,丹砂,铁叔叔……还有青山镇上那几百居民,无论贤愚,就这样葬身水底了吗?
高微双目泛起水光,先是默默流泪,捂嘴吞声,却止不住的双肩轻颤,直至声噎气短,伏地嚎啕。
这却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