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出的话,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这位早夭的冯家三小姐,似乎也曾经失贞,而她的死,正是这位中宫皇后亲手造成的b>
元宏见冯清身上穿着色彩艳丽的鲜卑衣装,已经十分不悦,此时又听见她口中缠杂不清,说出的话牵扯到不堪的宫闱秘事,当即厉声喝止“今天是宫中正宴,你身为皇后却姗姗来迟,衣裳也穿得不合规矩,怎么还敢当众胡言乱语?!”
冯清听了这话,半点也不为自己辩解,反而以鲜卑古礼,向御座上的元宏拜倒“皇上,原来您还承认臣妾是正宫皇后。”
元宏抬手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那“啪”的一声响,震得整个华林园都安静了下来。他本就思维敏捷,此时已经从冯清的话语里,推测出了大概的情形,原来冯滢的死,也跟她脱不了干系。他还记得冯家那个最小的女儿,因为身子不好,性格格外安静,这样一个女孩儿,竟然也有人下得去手害她。
“皇后藐视朕的旨意在先,当众胡言乱语在后,举止癫狂,实在不堪母仪天下,”元宏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从现在起,废去皇后封号,找一处干干净净的佛寺,好好反省去吧。”
“皇上,您要废了我?”冯清嘴角扯起一抹笑来,夹杂着自矜身份的骄傲和感慨无奈的凄凉“也罢,无论您今后喜欢谁、立谁为后,臣妾都是您第一个手铸金人、入主正宫的皇后,在宗庙里的拓跋世系谱上,只有臣妾的名字能跟您并肩,就算臣妾死了,其他人也终究只能在臣妾脚下。”
元宏见她仍旧疯言疯语,心中的愤怒委实已经积蓄到了顶点,但他答应过冯诞,无论如何都不会取冯清的性命。就当做是对冯诞的一点补偿也好,他不再追究冯滢究竟是因何而死,但他也不想再看见冯清了。
“来人,立刻送她出宫!”元宏不耐烦地喝斥,挥手让侍卫带她下去。身边侍立的内官陪着小心问了一句“皇上,是不是送到明悬尼寺去……”
话还没说完,又激起元宏更大的怒火来,明悬寺是他专门为冯妙修建的,里面的一草一木,都钟灵毓秀,怎么能容得了冯清去使用?他的眼风一扫,内监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低头说道“城北的瑶光寺十分清静,正是清修的好地方,送往那里正合适。”
元宏冷哼一声,这才算是准了。
冯清废弃出宫,冯妙心中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毕竟再怎样也换不回冯滢的性命了。
原本好好的一场宫宴,却因为废后而闹得气氛尴尬,冯清举止癫狂,是人人都看到的事,那些支持她和太子的老亲王,连句求情的话都不好说出口,背地里还悄悄议论,冯家的这一位皇后,比起当年的太皇太后,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废后毕竟不是件喜事,元宏和冯妙两人,各自都觉得有些怅然,元宏是因为替冯诞和冯滢惋惜,冯妙却只觉得世事弄人,当年冯家三女一同入宫,如今只剩下她一人了。宫中的下人们最懂得拜高踩低,冯清以废后之身被送去瑶光寺,还不知道要受到怎样的刁难。冯妙私下叫素问去送些日用东西给她,不叫寺里的姑子太过为难她。
素问去了一趟,回来时脸上略带些不忍,把寺里的情形讲给冯妙听“她到了瑶光寺,才真的失心疯了,不肯承认自己已经被废,仍旧穿着离宫那天的衣裳,脏得发臭了也不肯脱下来,叫姑子们对她行跪拜大礼。姑子们哪肯理她,把她关在一间禅房里,只有她带去的婢女玉叶还肯照顾她……”
冯妙不忍心再听,只叫素问隔些日子再去看看。
冯清被废的消息传到太子耳中,太子元恂也不由得惊恐万分,总觉得父皇的怒火不知何时就会烧到自己身上。这样惊惶不安地过了几天,元恂竟然生起病来,太子医丞向元宏禀报,太子的病是心气郁结所致。元宏原本也没打算将他禁足,便准了他每日出来走走,但仍旧叫他反省自己的错处,不准他参与政事。
元恂在寝宫附近走了几次,总能凑巧碰见高照容,她仍旧蒙着面纱,说自己是按照御医的嘱咐,出来晒晒太阳的。
隔着轻纱看不清面容,高照容的声音又很温柔和气,一来二去,元恂便在心里把她想象成了自己的母后,把自己的委屈、惊惧全都对着她倾诉。
起先高照容只是默默地听着,在他说不下去时,才柔声安慰几句。到第三天时,高照容听了太子的话,幽幽叹了口气对着元恂说“恂儿,皇上废了皇后,却并没有废去你的太子之位,可见他还是念着你们之间的父子情分的。他现在生你的气,一来是因为你自作主张,违逆了他的旨意,二来也是因为你实在不爱读书。”
“高母妃,儿臣今后愿意听父皇的话,再不敢又丝毫违逆了,”元恂急切地说,“只是读书这事,那几位师傅讲的话,又长又晦涩,儿臣听一句便头疼得不得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些老先生讲学,是很无趣,也怪不得你,”高照容低头想了想,忽然说道,“不如这样吧,从前为了投皇上的脾气,我也读过些书。经史子集,别的不说,史书倒是多少知道一些,我可以挑些事来讲给你听。”
“那自然好!只是……会不会太麻烦高母妃了?”元恂想起二弟元恪的聪慧,知道必然跟他这个生母的教导分不开,若是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位知书识礼的母妃,说不定有朝一日也能让父皇刮目相看。
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