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乱糟糟的日子过到十四五岁,唐惜凭成绩考入宏志班,免学杂费且每月有补助的特殊班级。叶静秋清醒一些,她稍微记起些事情,人却像是走火入魔,说有人在等她说有人爱她,却夜夜噩梦连连,冷汗津津失声尖叫。她会慌慌张张闯入别人家,说别人老公是那个给她承诺的人,惹得整天被人臭骂。
在别的同学好好学习的时候,唐惜已经穿着校服翻墙出去,把叶静秋从那些棍棍棒棒下面解救出来。唐惜发过脾气,她像只暴躁又无助的小兽,在这个破旧的束缚着她的牢笼里,她抓狂、她咆哮,“为什么我妈是这样,为什么你就不能安生几天,为什么我要过这样的日子。”
叶静秋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唐惜在吊着灯泡的屋里走来走去,简陋的墙壁上晃过她孤单又痛苦的身影。叶静秋怯怯地看着女儿,小声说,“我记得有人说在等我,说爱我要带我走。”
“是谁?如果你记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出来行不行?”唐惜几乎是跪在叶静秋面前,她恨过叶静秋,更多的是恨她的命运。
叶静秋说不清楚,“我不记得名字,可我知道有这个人。”
“你不要去想那个人好不好,就当那个人不存在,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我可以考入大学,可以拿到奖学金,我们可以越来越好。”唐惜握着叶静秋的手,哀声求她。唐惜不指望叶静秋能给她创造什么条件,只希望她能安安静静的,不要给她添麻烦。
“我想帮你找到爸爸,让你去找他,就可以过好日子。”叶静秋低着头,以更小的声音说,“我不知道你爸爸是谁。”
唐惜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知道她母亲不是别人口中声讨的坏女人,看她这样伤心十分心疼,揽着妈妈的肩膀劝慰,“我不想要爸爸,我有你就够了。”
后来的事情发展的更加严重,李阿姨口口声声说叶静秋勾,引丈夫,把叶静秋打了一顿,在街上欺辱她,唐惜忍不住下手狠,打伤了李阿姨的弟弟。她们母女成了公敌,商店不肯卖生活用品给她们,每天有人在家门口叫骂,甚至找去学校,唐惜被学校退学,工厂不收、碎工不要。
“妈,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叶静秋感到惶恐不安,她没有离开过双城,“不在这里,我们能去哪里?我们哪里没去过,外面有更多坏人。”
“不要害怕,有我呢,我不上学了赚钱照顾你。”
唐惜带着叶静秋离开,没有人挽留没有人挂念,她们母女像是本就不该属于这里,可可笑的是,叶静秋祖上几代都生活在这里,甚至在叶静秋父辈算是富庶的,到现在却是无家可归。
初入望市,唐惜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她高中未毕业,刷碗洗盘子的工作倒是可以找,她和叶静秋算两份工作,可店老板不肯给工资,只给了一袋白面和一袋大米。
唐惜想耍横,可别人比她更横,老板寒着脸,一句,“不想做就走人。”唐惜和叶静秋窝在小餐馆里洗了三个月的盘子,她去坏孩子是在路上捡了传单,说招人。
唐惜第一次出入这样的子衬衣宽腿牛仔裤,没有扎成马尾而是把头发披散着,这已经是她最好的装扮。
面试的就是莉莉,她围着唐惜走了一圈,大致看了一眼,“以前做过吗?”
“没有。”
“以前做过什么?”
“洗盘子,其他没有。”唐惜老实回答。
莉莉哼笑,“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洗盘子。”唐惜吞了吞口水,手掌紧张地擦着裤子缝,“或者其他工作,我都可以。”
唐惜学会喝酒、学会陪人说话、学会陪人唱歌、学会喝一口酒就能品出来年份,唐惜学会很多很多,变成了彻底的坏孩子。
后来,她又遇到了程绍祖,那个好孩子。
他们不是一路人,唐惜总是告诉自己。
她鄙视又羡慕着他的生活,想要攀附又唾弃自己,在寻找捷径与保持现状中纠结挣扎着。后来他要结婚了,他可以娶与人逃婚又回来的女人,却不肯说一句让她做女朋友的话。
唐惜知道,他们不可能,很可笑的发现。
彻底让唐惜觉悟,是程绍祖结婚后,她和叶静秋离开望市的日子。叶静秋吃什么都吐,肚子饿却吃不下东西,人快速地瘦下去。去普通医院检查过说没问题,又转了几家医院,说是肠胃问题,说是喉管问题,结果各不相同。
唐惜鲜少去医院,根本分不清这些病的区别,她上网查,她四处找医院,病急乱投医又被人坑骗过一次,身上的钱花完才找到正确的医院。检查结果叶静秋是食道癌,活脱脱要饿死的病,因为时间耽搁,病情加重。
每天偌长的单据递到唐惜的手里,她握住轻飘飘的单据感到的是沉甸甸的压力,她很累很绝望却不敢松一口气,她害怕叶静秋死,害怕明天醒来就没钱交费,她一天做三份工作,只能维持住日常的住院费用。
唐惜想过给程绍祖打电话,哪怕哀求着借钱也好,只要叶静秋能活着,自尊又算得了什么。唐惜真的给程绍祖打过去,是个女人接的,自称是程绍祖的妻子,冷淡淡地问什么事情。
唐惜无地自容,她紧张到干巴巴地说,“我有急事找他,请他给我回电话。”
程绍祖不知道为什么,到底没有回电话过来,唐惜蹲在电话亭前一直等,等得她饥肠辘辘,脚底发麻,心底最后一抹光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