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正是夏季最灼热的时候,裴远终于踏上了回长安的旅程。
离开长安已有三年之久,这一次回去,等待他的,既是更广袤的前程,也将是更加危险的风雨。
裴远坐在白马之上,侧眸看了一眼身边禹禹行驶的马车,嘴角微掀,眸中无意识流露出的温情,让车辕上驾车的阿甲都清晰的感觉到了。
这一次前去长安,陆清欢是以裴远的书吏的身份前去,参加八月份的选拔试,若是能考中,就可以留在御史台,出任女官。
虽然陆清欢在明县破过不少的案件,但是毕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要经过正个八经的考试,才能得到认可。
她的那些功绩,顶多只能让主考官稍稍重视一些,但是笔试不能通过,一切都只是徒劳。
也正是因为如此,陆清欢一路上都十分的用功,趁着无聊的旅程,在裴远的教导下,开始研习御史台的功课。
裴远作为御史台最有才干的人之一,他的指点,对于陆清欢来说,大有裨益,也让她能事半功倍。
除却研习应考的功课,陆清欢空余的时间,太半都用来和与他们一同前去长安的贺兰玄逸,探讨验尸的事情。
虽然贺兰玄逸是医生出身,但是因为对人体非常的熟悉,又实践过多次验尸,所以如今对于验尸颇俱经验。而陆清欢虽然是门外汉,却往往总能说出几句,让贺兰玄逸都觉得大为所动的经验之谈,也愈发让他对其另眼相看。
只是每每二人探讨验尸之事时,骑在马车一侧的裴远,脸色总是黑如锅底,按陆清欢的话来说,就是一脸便秘的忧郁。
眼看着离长安越来越近,只剩下最后不到七天的路程。
这一日他们正好行到一处蜿蜒的山路,沿着山路绕过密林。就能到达下一个城镇。临近傍晚的时候,天空忽然刮起了大风,一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你们还是坐进马车里吧!等雨小一些,我们再找个驿站住一晚!”陆清欢掀开车帘,对着马车外的裴远等人说道。
裴远身边只带了阿甲一人,其余的侍卫要么被他提前遣回了长安。要么就是暗卫,陆清欢根本不曾见过。
听了陆清欢的话,裴远看了一眼一路上沉默不言的贺兰玄逸,摇了摇头。
贺兰玄逸亦没有说话,显然是不赞同陆清欢的提议。
陆清欢见他们这般固执,宁肯在风雨里立着也不愿上马,便有些急了,一掀帘子,钻出马车,气哼哼地道:“有福同享有雨同淋。你们不进来,我只好出来了!”
裴远一见她作势要下马,额前的刘海眨眼睛就已经被飞溅的雨水沾湿,立刻飞身上了车辕,止住她的动作,轻呵道:“还不快些进去,胡闹什么?我们是男子,抗一抗也就罢了,你当心着凉!”
话刚一说完,陆清欢只觉得鼻子一痒。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她十分郁闷的撇嘴,小声嘀咕道:“乌鸦嘴!”
裴远刚想笑话陆清欢模样幼稚,忽然电光一闪,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离几人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瞬间被闪电劈断,在大雨之中,冒出青白的烟雾。
“不行,这里不能停留,实在太危险了!”
裴远眼神微滞。神情严肃,转身飞回马上,对车辕上的阿甲吩咐了几句,阿甲点头应了,立刻架着马车,沿着上山的坡道,一路疾驰。而裴远和贺兰玄逸也迅速策马跟上,在马车后面为其护航。
阿甲之前曾探过路,山上有一处山庄,虽不知主子是谁,但也是目前离几人最近的可以歇脚的位置。
所以裴远当机立断,决定上山再说。
山庄傍山而建,正在山腰处,从山下看起来,红墙绿瓦的院墙,宛如给整座山围了一条红绿相间的丝带。
可是走近了才发现,这山庄看起来残破不堪,墙上红漆剥落,瓦片凋零,大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严。
“阿甲,你去看看。”
裴远神色有些凝重,这样大的山庄,多半都是大户人家避暑所用,平日即便不住也会有专门的下人修缮维持,为何竟破败成这样?
阿甲领命,下了马车之后,径直走到门前,敲了几下大门,无人应答,于是他推门走了进去。
此刻雨势丝毫未减,裴远和贺兰玄逸早就衣衫尽湿,发髻凌乱,虽不至于像落汤鸡,但是也够狼狈了。
陆清欢掀开车帘,看见两人站在廊下避雨,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大的山庄,一个人都没有?”
裴远刚想让陆清欢放心,阿甲回来了,木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他走到裴远身边,小声说了几句,似乎是在禀告里面的情况。
因为隔着雨幕,阿甲的声音又很小,陆清欢并没有听清他的话,但是她还是可以从旁边的贺兰玄逸脸上,看到一丝惊疑的表情。
为什么贺兰玄逸为感到惊疑?
难不成这个山庄里,埋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说,这个山庄里,有什么骇人的东西,让贺兰玄逸都觉得惊讶?
阿甲很快就说完了,站到一边,安静的等待着裴远的指示。
裴远表情凝重的回眸看了一眼身后斑驳的大门,又看了看一脸疑惑的陆清欢,有些拿不准,到底要不要进去。
天色越来越暗了,漆黑的天空中,偶尔会闪过一道亮彻天地的闪电,紧随其后的便是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整个大地都随之被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