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潘芙蓉面色不对,安延有些奇怪,“怎么了,不喜欢?”
潘芙蓉竟还在发愣,于是安适急忙将话头接过,“父皇你还说潘御史取名不用心,您这个莲儿也太敷衍了。芙蓉不就是莲么?”
“是怜惜的怜。”安延纠正安适,“还有,从现在起,你要叫我爹爹。”
不管怎样,安延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了,安适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还在状况外的潘芙蓉,回安延的话,“是的,爹爹。但是莲怜同音,怜惜的怜和莲花的莲有什么不一样吗?”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很用心在替潘芙蓉想名字,安延开始解释,“《西洲曲》中,有‘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之句。诗中谐音双关,‘莲子’即‘怜子’,是……”安延咳了一声,突然拿眼瞪了一下安适,“朕跟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安适听懂了安延话里的意思,只觉心口发闷。转眸看见潘芙蓉已然回过神,便起身道,“孩儿觉得车里有点闷,到外面跟车夫坐一会。”
安延正觉尴尬,自不拦他,挥了挥手道,“去吧。”
这厢潘芙蓉已经换上笑脸,将身子倚到安延身上,“皇上取的名字很好,臣妾很喜欢。”
可是她刚刚的表情,分明不太对劲。安延满腹疑狐地垂首看她,“你当真喜欢?”
“恩。”潘芙蓉重重地点头,如水的双眸中没半点虚假,“不瞒皇上,臣妾幼时常想,若是臣妾不叫芙蓉,该叫什么。所以,”潘芙蓉笑了笑,“臣妾偷偷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安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怜儿?”
“恩。”潘芙蓉点了点头,将安延揽住,满是柔情,“臣妾刚才着实吓了一跳。皇上你大概是有什么神通吧?”
安延释然地笑出声来,展臂将潘芙蓉搂住,只觉心中满足。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出声提醒她,“往后要唤我夫君。”
“恩。”潘芙蓉在他怀里笑,“夫君。”
充州在京州以西,中间仅隔了一个锦州。
荆、充二州交接之处,正在大玄国第一大江湛江汇入西海之处。二州几乎每年都会经历水患,故而朝廷的支出里,每年都会有一笔专治水患洪涝的款项。只是去年雨水充沛,二州数月降雨,水势无法控制,泛滥成灾,才有了安延另行拨款整治之举。
安延的拨款,加上原本用于水患的固定支出,变成了一笔惹眼的巨款。而下发到各州各郡,可以操作的空间又实在太大。
这么一大笔钱丢下去,灾民的数量却依旧急剧攀升,那这些钱,都去了哪里?
枕在腿上的安延动了动。潘芙蓉急忙收回思绪,伸手轻抚安延的发。
堂堂天子,在这狭小的马车里,自然睡不安稳。不过他从未出过远门,这一路行车,实在困乏。潘芙蓉又一阵安抚,他终于再度沉沉地睡了过去。
安适自外面进来,正要唤人,见潘芙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放缓了脚步,默无声息地进来坐好。
安延枕着潘芙蓉的腿,睡得毫无防备。
“我们去充州,到底要做什么?”安适实在好奇,压低了声音问潘芙蓉。
潘芙蓉垂首看看安延的睡颜,低低的声音里带几分难以掩饰的温柔,“让他看看自己的子民。他有一颗柔软的心,一定不会放着他的子民受苦而不闻不问的。”
安适咬了咬牙,别过头去,“干嘛对他这么好!”
潘芙蓉的回答,漫不经心的理所当然,“出嫁从夫。”
安适更加气堵,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胡扯!”
出声的同时马车正在过坎,车身颠了一下。
正在熟睡的安延猛然一震,从梦中醒了过来。
“朕睡着了?”安延打个哈欠,从潘芙蓉身上起来。
“让老爷受苦了。”潘芙蓉忙着替他舒活筋骨,低声道歉,“陪我舟车劳顿。”
“说什么见外的话?”安延有些生气,“朕……我乐意陪着你,谁也拦不住!”
正说着,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车外有侍卫回禀,“老爷,驿站到了。”
“先下车吧。”安延抓过潘芙蓉还在为他忙乎的手,牵着她出了马车。
安适默无声息地跟上。
一下车就看见驿站官员候在驿站门口,见着安延等人下了马车,谨慎地看了好一阵,才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磕头,“叩见皇上。”
驿站一般只接待官员和公差,但也有一些有官府的推荐的平民和商队可以入住。这个驿站位于锦州道县,距离充州边境不到一日的路程。潘芙蓉急着去充州,并不想在锦州多加逗留,故而舍了州府衙,将落脚点选在了这里。驿站没有军队,为了保障安延的安全,潘芙蓉特地交代了驿站官员不许声张。可是驿站官员可从来没有接待了级别这么高的人物,哪里敢不出迎?
早早他们便将驿站里的所有住客赶走,日里前来投宿的,核实身份后,一律不接待。一直候到天擦黑,终于瞅见安延一行人。
驿站里的官员从没见过圣颜,看见安延阵势寒酸原不想接,但一见安延,几乎就能确定安延便是皇帝——年龄对得上,而那一派贵族风范,便是衣着再简朴也遮盖不住。
潘芙蓉看着跪在地上的驿站官员,沉下了脸,“此次皇上微服出巡,已然在密旨上明说不得宣扬,何以来迎?”
“皇上恕罪。”官员不知随行的潘芙蓉是什么人,只一个劲地向安延磕头,“微臣实在不敢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