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你快些起来,”秦昭容一副不忍心的模样,亲自伸手去扶,口里还念着,“哪里说是你了,既然不是你,定是别人,好妹妹,别是委屈了。”
亲手去扶,亲口去劝,又是亲手替哭得梨花带雨的苏扶弱擦去眼泪,这一套套的下来,旁人都会觉得,这秦昭容当真是个贤淑德高的好女子。
“是啊是啊,姐姐别哭了,这和外臣私交的人,定然是别人,姐姐这香帕上的香,指不定是从什么别的地方染过来的呢。”陆才人瞪着大眼睛,也是帮着解围。
云璧端坐在这圆凳上,身子微微一偏,看着这陆才人一副天真烂漫,秦昭容一副德行皆备,而这苏扶弱,云璧略一挑眉,看着有如受惊了的小兔子一般可怜的苏扶弱。
此人装可怜,当真,是装得像极了。
“这香,我院子里有。”
清凉的一声,和着这夏日的徐徐清风一同散在空气里,化作了丝丝凉意,在秦昭容的心里,却似化作了丝丝得意。
身子微微一转,秦昭容偏头一笑,似乎是不满意,又似乎是要更有把握,开口道,“妹妹方才说什么?”
“我说,”云璧直直地站起身子来,不卑不亢的,又是带着一副温婉得能挤出水来的模样,轻描淡写一般的回道,“姐姐,妹妹是说,这云香,我院子里有。”
很好,秦昭容微微昂头,自己满意,很满意,相当满意,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如此一来,此人倒是自己就上了钩,快哉,当真是快哉。
“妹妹可知,后宫嫔妃和外臣之间的礼数规矩,按理来说,妹妹实在是不应该和外臣有私交,纵然,此人,是你家表哥。”
秦昭容由婢女牵着坐下,又是端着这墨绿色的莲花口的茶盏,细细地抚了抚这茶盏里头的莲花叶子,这是今早新摘的叶子,泡茶最好,一股子荷香扑鼻,尤其是现在,秦昭容觉得更是香气宜人,只因,自己,要赢了。
“这是自然,”云璧一副谦卑模样,婉婉而谈,“后宫有规矩,外臣除了太医,而太医除了应诊的时辰,没有宣召一概不得入后宫,云璧虽然愚钝,这个自然是知晓的。”
“哦?”秦昭容略一挑眉,充满了兴趣和期待要听着云璧会如何说下去。
“只可惜啊,”云璧十分怜惜地叹了口气,直道,“可惜我那婢女,却是个糊涂人,啧啧啧,真是可惜了,玉暖手脚麻利,梳头也是梳得极好,如何,就是解不开一个‘情’字。”
秦昭容手微顿,不说话,只是看着云璧依旧侃侃而谈的小嘴,就连着一旁的陆才人和向来淡定的苏扶弱也是面露质疑。
“姐姐也知道,玉暖是随着我从扬州一同入宫的,我待她,向来如待亲姐妹一般,可哪知道,原来,这小丫头早在这柳家就心仪了我那董表哥,此番,在宫里又和这心尖尖上的人偶遇,难免忍不住,可惜我那董表哥是个木头人,丝毫不懂女儿心思,这不,这玉暖听说了我这董表哥试验了一种新香,抢着就是要作试用的人,每日每日都带着各种香料往我那院子里去,熏得我那院子,当真是各种香气都齐全了,我还嫌味儿杂呢,倒没想到,各位姐姐喜欢不败战神。”
好长的一段话,这恐怕是,云璧入宫一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说完,云璧依旧面上带笑,逐个打量着这脸色微变的秦昭容和苏扶弱。
看着对方的恍然失措,云璧反是继续道,“如今,我也是罚了她去掖庭宫服役,也是让她好好思思过错,免得,害了自己不说,若是给我也惹来了麻烦,可也就不好了,是不是?”
秦昭容尴尬的匀出几分笑,“是。”
云璧手腕一转,嫣然一笑,手里的茶盏漾起一层涟漪,看似无心的说了句,“只不过,我是听说,这苏姐姐,是闻不得香的,如何,又会将这香帕时时带在身上呢?”
末了,云璧低眉瞅着这脸上泪痕才干的苏扶弱,自己从未如此逼问过她,只因为,自己还曾一度流连过前世的感情,以为,这一世,两人的关系已然是不同了,可是自己,终究是错了。
人,该是怎么样的,还是怎么样的,白苏啊白苏,那一世你夺了我对你的信任,夺了我曾近最为信赖的男人,这一世,你当真还以为,你可以继续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吗?你还以为,我还可以被你继续蒙在鼓里。
我一忍再忍,如今,也是忍无可忍了。
“有……有吗?”苏扶弱紧张地搓着衣角,那上好的云州锦纱一下下就是被揉成了一团破布条一般,带着明显的局促不安。
云璧微微一笑,方才因为想起往事而激起的怒火已然是在眼里渐渐熄灭,忍,自己要布一张大网,不仅是对眼前这个和白苏长得一模一样的苏扶弱,是对那些所有害过自己,背叛过自己的人一张大网。
深吸了一口气,云璧用着这世上最为平静的语气,只是轻轻的回了句,“哦,那许是,我记错了。”
一出由秦昭容策划导演的好戏,就这般无疾而终。
此事一出,众嫔妃自然也是没有赏花弄月的兴致,一个个的,都是寻了些莫须有的借口回了各自的院子。
只有云璧,独坐在这荷花池旁,忍不住的,眼里又是泛起了泪丝,那日自己焦头烂额之时,是玉暖甘心当这个炮灰,可怜一个好丫鬟,对着自己这个霸了她真正小姐身子的一缕来自21世纪的幽魂还能忠心如此,此生得玉暖,也就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