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道上盘膝坐着一人,一身青衣,身材枯瘦,散发披肩,似是在垂头打坐。他一动不动,青衣混在青苔之中极难辨认,直到走得近了方才发觉。山风吹得栈道微微晃动,他的身体却似乎并无随之摇摆的迹象,浑如一方沉坐了千年的雕像。
林青面色微变,虽一时辨认不出来人是否追捕王,但只看他那沉稳的坐姿、雄睨天下的气度,已是难得一遇的高手,不问可知是冲自己来的。放缓脚步,对小弦低声道:“你紧紧随在我身后,莫再顽皮。”
小弦看林青如临大敌的样子,乖乖应承一声。他本对林青极有信心,料想纵是敌人设伏也难阻暗器王,但瞧着那青衣人,不知怎么心头就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虽是在青天白日下,却觉得对方原应是深夜出没的野魂孤鬼,浑不应当在此时出现。暗想莫非刚才对林叔叔说了那个转世的故事,当真引来了山精鬼魅?
小弦却不知那是因为青衣人露出的凛然杀气方令他有如此感应,他虽无武功,却是身怀昊空门两大绝学之一《天命宝典》,对周围环境变化极为敏感。青衣人的杀气虽并未针对他,却感同身受。但觉越往前走心底的压力越大,若非林青在旁,只想后退远远避开这个似人似鬼的可怕煞神。
林青目中光华一闪,虽然他这六七年漂荡江湖,但毕竟与追捕王曾在京师相处过,已认出那青衣人并非追捕王梁辰。栈道乃是唯一通路,对方紧守要道,除非是沿原路返回另寻道路,不然这一场正面接触无法避免。那青衣虽然看起来如同僵尸般连小指头亦未动分毫,但那一股独揽天下的气势却如山袭来,杀气毕现。显然是早早等在这里,调息良久后精、气、神都已渐至最佳状态,不由暗暗心惊,此人面目陌生,却端是世间罕有的高手,却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荒野中?脑中电闪,已隐隐猜出对方来历。
林青脚下不停,速度却是极缓慢。传音小弦道:“你先不要上栈道,等我退敌后再走。”
小弦从未见过林青这般凝重的神情,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心想既然与林叔叔一路,自当共患难,岂能做缩头乌龟?咬咬牙欲紧跟林青。转念想到林青一旦与那青衣人交手,栈道必是摇晃不休,自己失足事小,若因此影响了林青的情绪才是大大不妙。本将要踏上栈道的右脚在空中一滞,悻悻收了回来。心头沮丧至极,从没有一刻,想要习武的念头这般强烈地涌上来。
林青乍遇劲敌,精神一振,借踏步之际调整步伐。以他的见识,深知武功对决不但天时地利皆足可影响胜负,战略的选择亦是至关重要。那青衣人占据险要,以逸待劳,已赢得天时地利,自己唯有在战略上突出奇兵,才能扳回均势。
两人相距十丈,按林青的速度约二十五、六步后便可来到青衣人面前。他起初脚步极缓,徐徐加快,看那势道,等冲至青衣人身前时,正是身体机能随着脚步的移动逐渐趋于巅峰之时。
青衣人显然也料不到林青一语不发,径直出手。他仍保持着气定神闲、魂游外物的样子,但身体却蓦然沉下了半分,似欲随时虎跃而起。他一头青白相间的长发本已随着山风舞动,却诡异地直立而起,浑如张扇。
林青来到青衣人面前十五步,忽然毫无预兆地停步。全身绷紧的肌肉刹那放松,忽眼望青天白云,犹如看风景般悠悠一叹:“相见不欢,争如不见!”
青衣人原本蓄势待发,做好了硬拼一记的准备。在这窄窄的栈道上交手,正可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由不得半分退缩。谁知林青说停就停,仿佛一柄刺破天穹的宝剑乍回鞘中,而且收得不带半分勉强,浑如出剑一挥原只为了隐匿光华,留待下一剑的破碎虚空!
青衣人心神大凛,他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自然知道似林青这般锋芒乍现即收是何等的功力!暗忖暗器王林青这些年名满江湖,果有非常之能。他仍是保持着坐姿,头也不抬起,嘶声一笑:“相见原就是为了别离!”
他的语音喑哑低沉,偏偏又字字铿锵,如锈石磨刀,每一个音节都重重击在人的心坎上。那诡异难言的声音伴着山风吹入小弦的耳中,不由让他打了一个寒噤,目光眨也不眨地望着林青。
林青仿佛并未感觉到青衣人的威胁,朗然大笑:“原来兄台等我,便只为了送别?”
青衣人似是低低叹了一声,一字一句道:“与林兄之会,期待良久!”终于抬起头来,一双如野兽猎物般的阴狠眼神炯炯锁紧林青。
林青微微一笑,一探手已将背后所负的包袱擎在手中,缓缓解开包裹的蓝布,露出那一柄名动天下的偷天弓。青衣人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若满足若欣然若畏惧若期待地从喉间蹙出几个字:“偷天之弓炼成六载,却一直少现江湖,如今终于被我见到了!”
林青偷天弓擎在左手,右手又从包袱中抽出一支羽箭,随随便便地扣在弓弦上,却不张弓蓄势,含笑道:“遇见好对手,小弟自当弓箭齐备,以示对兄台的敬意。”气氛虽已剑拔弓张,但看林青神情轻松,意态从容,却是半点也无大战前的紧张。
在此情形下,青衣人原本占据的天时地利已被林青利用动静相间的步法破去,而这距离的拉近却是极有讲究,稍近几步箭力虽强,但难以再生变化;稍远几步箭力稍弱,青衣人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