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少女低着头跟着前面的管家慢慢行过,晓芬有些紧张,华美的屋宇、精致的建筑、周围丫鬟仆役们低头默默做事的情状,让她连抬头的胆子也没有。
她家中尚有一个八岁的弟弟,前些日子生了病,花了很多钱。家中本来连开饭的钱都快没了,经过了这一波,更是雪上加霜。后来,后来,她就见到家中来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这个女人对着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又看,接着露出满意的神色。这让她心里很是忐忑不安,她记得隔壁家的小丫不见的时候,也就是来了这个女人。
再后来,她一次去赶集的时候,却在一间高大美丽芬香扑鼻的房子前见到了小丫,小丫涂脂抹粉站在外面笑得很灿烂,几个男人对着她勾肩搭背,她还笑眯眯打情骂俏,晓芬远远地却诡异地看见了她脖子上面的伤痕。
想起这一幕她有些瑟瑟发抖,差一点这就成她的命运。好在亲生父亲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勃然大怒,拿起笤帚把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赶了出去。后半夜,她一直没有睡着,就听见自己的继母整夜整夜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父亲间或答了两句。
最后第二日一早,父亲不见了,等中午回来的时候就带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婆子,这个婆子也是如前面那女人一般打量她,好似要把她身上的每一寸肉都割下来称一称。既然是父亲带来的人,她默不作声任由人摆弄。
再然后,就是那婆子拿出了五串铜钱给了父亲。她父亲就让她跟着这婆子走了。
走的时候,她头也没回。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身后的继母在下一刻就已经把那吊五铜钱揣入了怀中,父亲低着头一声不吭。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晓芬淡淡地想,她不是不明白什么,小丫去了哪里她知道。她不是不想反抗,只是想让自己彻底绝望,然后把这一身臭皮囊还给他们,还给给予的人,还给这大地,清清静静从从容容地去见她的娘亲。
只是,如今的这番模样。似乎不是去得那种地方,这是哪儿?适才进门的时候,她曾经悄然抬头看了下府邸的匾额,只能辨识出两个字“主府”,似乎不是那些地方,晓芬觉得自己的心松了下来。
等到了一间屋子前,那管事的让她们齐齐排成了一行,然后按照顺序一个个进房间。
晓芬等着前面的人进去,然后出来就站在了另一旁。等轮到她的时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觉告诉她,有些东西需要敏捷地抓住,否则错失之后就是终生后悔。她整了整衣衫。原本那身破烂的衣衫,已经被那婆子换了,如今这衣服还是很旧。不过补丁是没有的,这已经让她很是珍惜。记事以来,她还没有穿过这样完整的衣服。
房间中站了一个女子。淡绿色衣衫,晓芬只抬头瞟了一眼,就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虽然只是一眼,她足以感到她身上的那种扑鼻而来的富贵之气。难道这人就是她们的主子?
“你叫什么名字?”声音清越而沉稳,有种坚定的力量。
“晓芬,林晓芬。”晓芬恭恭敬敬回答,她不知道应该行什么礼,但是人类的天性告诉她,在这绿衣女子面前,她得比在自己继母身前更加表现出尊敬。
“几岁?”
“十二。”
“识字么?”
晓芬顿了下,有些迟疑。
“怎么?不知道?”绿衣女子略略有些不耐烦,声音扬高了些,似乎只要她再不说点什么,就会马上把她撵了出去。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就算再迟钝的人也应该感觉到了这是个机会。
“不,我认得一些字的。”晓芬斟酌了下,觉得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哦?你上过学?”绿衣女子听了这话有了一丝兴趣。
“不,不是,是村里的狗子哥上了书塾之后回来教我的。后来,后来我就自己悄悄跑去书塾窗外头偷看夫子上课。只是学了少许字。”晓芬老老实实交代。
“自己学的!”晓芬感受到了绿衣女子打量的目光,那和前两人的目光不同,前两个目光好似屠户看着自己的那头可以卖出好价钱的猪。而这个目光虽然肆无忌惮,但是更多的是好奇。
翠珠有些吃惊,眼前十二岁的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岁大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但是眸子清澈无比,说话回答的时候镇定自若,和前面那些女孩截然不同。都是从些小村庄选出来的,这个女孩子显然已经让她生出了一丝兴趣。
“还会什么?”
“做饭,砍柴……”晓芬老老实实回答,脑中甚至闪过一丝念头,不知道吃饭算不算是会的东西?
“嗯,退下吧!”翠珠让她出去,心中已经把她画上了一个标记。
晓芬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等出了门之后,她的紧张情绪通过说话散掉了不少,这个时候她才敢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这儿是个院落,她们似乎正站在院落中庭。冬日的天气,干枯的枝条在劲风中颤抖,今早上凉薄的太阳并没有驱散冷意,鼻息前有一团白色的雾气。晓芬看了几眼,就低下头静静等待审判。
一旁有好几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低低谈笑起来,这些女孩同样用羡慕的目光打量周围的一切,痴心想着留在这个地方。
终于最后一个女孩也进去了,众人心情更是焦躁而期待。各种神情动作兼有。晓芬目不斜视,有人和她搭话她也不理会,心中就算是焦急,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