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这是老丈孙子对自己的称呼。他记不清自己是谁,也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却也莫名知道,这不过是少年临时的称呼,并非他的名字,也不是他的排行!
姑且叫之,姑且听之。
这个少年瘦瘦小小的,说是少年,看上去更像个孩子,却已经做的一手好饭食,溪水中的螺蛳和山林野菜,竟她的手整治出来,也自成了山野淳朴的美味儿。
“螺蛳面?好!”小亓面色淡然地应着,转而继续望着院墙外头的蓝天出神。
吴小桐瞅了瞅他,暗暗叹了口气,开始动手和面,做面条。这里可没有挂面、鲜面条,更没有面条机,想吃面条只能手擀!
这位烧得糊涂了,记不得自己的身世来历——已经传来确切的消息,半个月前,在吴小桐将人捡回来之前,京师已经失陷。而,随后紧接着传来的消息,则是景王府所在的睢宁也告急,景王未来得及登位,就被众人劝谏着离了睢宁,渡江南下——也就说,这位眼下也算得上无家可归了。
吴小桐感叹着,一边动作麻利地和好了面,放好面板,拿出擀面杖开始擀面条儿。
现代,吴小桐会做一些菜肴,更多的却是去饭馆里品尝,对于面食制作,也就会包饺子,还是买饺子皮儿来用,至于擀饺子皮儿、擀面饼、擀面条这等技术活儿,她是真心不会。现代商品丰富,这些东西都有成品售卖,她也不需要亲自动手。
这会儿,她一手拿着擀面杖,一手抓一小撮浮面,两手交替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擀面杖翻飞之间,软绵绵的面团儿很快就擀成了一张薄而均匀的面皮儿,然后,再次均匀撒浮面,叠面,下刀切面……登登登,一阵响,面皮儿被切成一道道细而均匀的长条,抓住一缕轻轻一抖,浮面散落,一束细如丝柔如线的面条就做好了!
面条擀好,那边锅里添水烧火,汤沸下面,一个开锅,雪白的面条云彩一样漂浮起来,拿筷子笊篱一碗碗捞起盛好,将之前炒好的青壳螺蛳盖在面上,舀了滚滚的面汤浇上,热气蒸腾中,微辣鲜香的螺蛳香味儿混合着淳厚的面香散发开来,引人食欲,令人垂涎。
若是爱吃醋,浇一勺老醋,螺蛳鲜香和面香中再透出一股子爽利的酸味儿,唔,只是想一想,都会口水横流!
不知何时,老苍头的作息彻底改变了,晌午都会找些活计来做,或编个竹篓,或修缮整理一下灶台,或砍木头竹子搭个饭棚,经过这些日子,原本荒凉空荡的小院几乎脱胎换骨,大变了模样。
锅不再是三块青砖支着了,有了简陋却还算整齐的灶台;灶台上打了棚子,用木头做支柱,竹竿做横梁,竹篾席子搭了顶子,上边还用泥巴泥了……一般的风雨已经都能遮挡了去。
吴小桐也没闲着,上山摸螺蛳,下河捉鱼的空档里,在院子几乎一小半的空地翻了,平整了,又去刘婶子那讨了些萝卜、青菜、韭菜、茭瓜之类的种子来,一样一样种了,现如今,几畦菜地在老苍头的帮衬下,也都发了芽儿,一棵棵小苗儿嫩嫩的,看着娇弱,却充满了生机。
这会儿,老苍头正在修剪竹枝,给菜园子扎篱笆。吴小桐已经跟刘婶子说好了,看谁家孵了小鸡,托她帮着买几只回来,平日里采把野菜就喂了。倒是小鸡调皮,菜园子没篱笆,几天就被小尖嘴祸祸光了。
“爷爷,吃饭吧。今儿做不完了,明儿再做不迟!”吴小桐轻快地招呼着,一边将老苍头编制的竹制饭桌摆到小亓跟前,把三碗螺蛳面端上,拿了一双筷子递到小亓面前,“趁热吃!”
仿佛不沾俗尘的谪仙,就因吴小桐这一句话,彻底跌落尘埃!
小亓接了筷子,默默地看了看碗中的螺蛳面,正要动筷子吃饭,却又听吴小桐轻快地问:“可要醋?酸酸的开胃!”
小亓抬起眼,有些懵懂地,眨动着长长的睫毛,雾蒙蒙的眸子透出一丝茫然,盯着吴小桐看着,却并不表态。
吴小桐笑笑,端起自己倒好醋拌好的面,送到小亓跟前,挑了一小筷子,道:“你尝一口,好吃再倒!”
那么一双黑亮干净的眸子,遮蔽了五官相对的平淡,也让人忽视了她的破旧衣衫,只觉得可亲可信的,小亓缓缓地张开嘴,吴小桐毫不迟疑地将一筷子面条喂进他的口中。
轻轻咀嚼着,慢慢品味,好一会儿,小亓才轻轻地唔了一声。
吴小桐笑开了,倒了一勺醋给小亓淋在面上:“拌一下……唔,就这样,把料拌匀了,面才好吃!”
小亓抬头看一眼吴小桐,再慢慢地开始拿着筷子拌面……心底里好像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告诉他,这样的举动不合礼仪,粗鲁!
他的动作一顿,愣怔着想要抓住那个声音,却发现,那声音一闪而逝,遍寻不着了!
老苍头洗了手过来,恰好看到吴小桐喂面的一幕,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垂了眼端碗吃面。
这位不管之前什么身份,这会儿却是不记得前情了,反应也迟钝,跟个痴儿无二。加上京师失陷,睢宁景王渡江南下,只要这位在此的消息不透露出去,倒也没甚可怕的了。
一边吃面,老苍头抬头睃了那默默吃面的痴儿一眼,暗暗叹了口气。世事这般,这位成了痴儿,或许反而能够保他一生平安!
“爷爷,你吃这个!”吴小桐夹起一筷子猫爪菜放进老苍头碗里,一边歪着头笑道,“怎样?简单腌制,猫爪菜也能脆嫩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