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雨搀着叶老夫人，慢悠悠地走到朱雀门外，一眼就看到挂着叶家徽记的马车停在那里，燕灵和福妈妈都站在马车旁等候着。
哒哒的马蹄声踏在皇城内宽阔平坦的御道上，叶老夫人坐在车里，几次看向叶初雨，却欲言又止，眉间轻蹙，不知在想什么。
叶初雨一直掀着窗帘一角，悠哉悠哉地透过一方车窗看着沿途的景色，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趣。她转过头来，对着叶老夫人乖巧一笑，像小猫一样凑了个去，下巴靠在叶老夫人的腿上，“祖母怎么了？还在担心二姐？”
叶老夫人心不在焉地摩挲着她半绾的长发，柔软冰凉，像极了叶初雨刚才在馨兰殿给她的感觉。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并不担心她……一入宫门深似海，雪玫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走下去——我担心的是你这丫头。”
“我怎么了？”叶初雨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却被叶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额头，嗔道：“少跟我装傻卖乖了，你这丫头心思鬼着呢，还以为祖母老糊涂，好糊弄？”
叶初雨吐了吐舌头，又耍赖地在她身上蹭了蹭，声音甜得要滴出蜜来：“好祖母，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
叶老夫人哭笑不得地拍着她的背，若有所思的道：“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二姐实在太沉不住气……她要是有你一半的细腻心思，咱们又何必费这么大力气为她筹谋？要是换了你——”
“祖母可不能换了我！”叶初雨扁扁嘴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细声细气的嘀咕道：“陛下比父亲还大许多，我才不会疯了一样挤进宫去呢……”她自认做不出嫁给一个老男人当小老婆的事情来，即便那个老男人是皇帝也不行。
叶老夫人也被她逗笑了，面上愁容稍减，不轻不重地骂了句：“哪有你这样对陛下不敬的……不过我的初雨这么聪敏灵秀，说不定倒会成了陛下的儿媳妇呢。”
叶初雨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她对皇宫可没那么大的向往，嫁进去更是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烦。不过她却在叶老夫人的话语声中，下意识地想起了萧离，脸上一红，赶紧使劲摇了摇头。
今日进宫探望叶雪玫后，她基本可以认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场刺杀与荣氏有关。那么他们又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呢？萧离有没有想出应对之法？
眼看着还有几条街就到了相府，叶初雨却带着燕灵先行下了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径直往醉扶归走去。
醉扶归三楼，钱孟瑾专属的雅间内，萧离业已早早落座。
叶初雨推门进来，自自然然地也坐了下来，还不忘招呼钱孟瑾：“还不快把茶水点心端上来，我上次研究的新方子销量如何？”
萧离略一偏头就能看到叶初雨正和钱孟瑾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翻账本。叶初雨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夹袄，领口和袖口还滚了毛边，整个人看起来都毛绒绒的。素净的脸蛋上不施脂粉，到更显得她眼神清亮澄澈。长发松松绾了半边，简单缀了几颗珠花，几缕青丝随意地飘在耳旁，让那小小一颗的珍珠耳钉看起来更加光润饱满。
他浅浅啜了口茶，发现自己的心绪也随着她恬淡的面容渐渐沉静下来，嘴角不知不觉间含了一抹笑意。
燕珩和燕灵兄妹站在门边，悄悄交换了个眼色，面对这两位主子的反应，俱是了然一笑。
叶初雨把自己最关心的账目问题搞定，盘算了一下自己能分到多少红利后，这才想起今天是约了萧离来说正事的。她握拳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咳了咳，再看向萧离时一本正经的道：“陛下遇刺一事，可有进展？”
提起这个，萧离也轻敛了神色，低声道：“父皇昨日就将此事交给了荣南负责调查——他速度也够快的，一夜之间就抓了不少‘嫌犯’送进京兆尹待审……”语气有些讥讽，“其中有不少人都是与荣氏作对或是弹劾过荣英的，要说他不是早有准备，谁能相信？”
“陛下相信不就好了。”叶初雨无所谓地耸耸肩，“宫中又是什么情形？”
“荣贵妃救驾有功，还受了伤，昨夜父皇便宿在她那里。杨贤妃脱簪待罪跪猓被父皇狠狠斥责了一通，罚她回自己的宫殿反省。”
叶初雨抬起袖口，将上面的狐狸毛吹来吹去，微微眯起眼睛，半真不假地感慨了句：“杨贤妃还真是惨，和我二姐一样，平白当了荣贵妃的踏脚石。”
萧离冷冷一笑，眸中似是笼了一层冰霜，寒气逼人，沉声道：“荣氏简直越发放肆了，如此明目张胆地引刺客入宫，真是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
叶初雨却突然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之前说荣氏在东南占了一处铁矿？被他们灭口的家族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那里可是北苍与南楚交界之地，她不信赵洛对此事一无所知，能找上萧离合作，他也应该有合理的筹码才是。
萧离脸上闪过一抹极淡的赞赏之色，显然是很满意叶初雨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荣贵妃和荣南联手设计了这一场刺杀，除去杨贤妃和叶雪玫也不过只是顺手为之，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凭借救驾之功来挽回皇帝对荣氏的好感，以及掩盖下自己夺矿杀人的罪行。
他偏头看向窗外，此时日暮将至，倦鸟归巢，在半空中长长划过一道黑色的线，又渐渐消失不见。坐在醉扶归楼上，连街上纷杂喧嚣的叫卖声都听不真切，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