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不顾许千澜的劝告,只在床上又躺了几天,便强撑着去上朝了。
王太后体恤他身体虚弱,特意让内侍给摄政王备了把舒服的靠椅,让他坐着上朝。
如此一来,摄政王就成了大殿内第三个坐着的人,这让坐在上方的钱念云非常不痛快。
她巴不得他就在床上躺一辈子才好,可摄政王偏偏还要硬撑着来上朝,不是贪恋权势是什么?
母后也太捧着他了,居然还给他赐座,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岂不是又要生出什么“国有贰主”的想法来?
摄政王一日为臣,就该遵守臣子的本分。凭什么和她平起平坐?
往日在朝会上,钱念云有时还会和摄政王就朝政争辩上几句,可今日她却一言不发地坐在上面,脸色极为难看。
摄政王注意到她的手指紧紧扣着金椅的扶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微微泛白,毫无血色,不由在心底哀凉地叹了一声。
这是他和梦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女儿,他一直视她若珍宝,为了她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坐在这人人质疑的摄政王之位上,只想替她荡平一切风波险阻,让她能平安喜乐,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可因为太多太多不能言说的秘密,让本该是至亲骨血的两个人,居然走到了挥刀相向的这一天。
摄政王心里一点也不怪钱念云会对自己下手。换做是他,坐在那个至尊之位上,却徒有其名而无实权,朝中又有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也早该忍不住动手了。
或许他还会觉得欣慰:这么多年在朝堂上耳濡目染下来,钱念云终于也学会了权谋手段,知道该如何铲除对自己不利的人,知道该如何运用自己手中不多的势力。
他迟早有会老、会死的那一天,到了那时,他的明珠也不会变成一个任人宰割任意欺凌的柔弱女主,这样不是很好吗?
摄政王脑中思绪万千,忍不住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金椅上的端丽少女。即便神色不豫,她依旧能挺直脊背,仪态万方地端坐其上,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实在是让他骄傲自豪得紧。
如果说他这一生注定行走在见不得光的暗夜里,那么钱念云的到来,就是上天于他的最大恩赐与惊喜。
只是我的女儿啊,我现在还不能离开这尔虞我诈的朝堂,我不能把这么多难题都丢给你去烦心。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能交给你一个上令下达,吏治清明的西夏,这样你就不必为那么多政事操劳烦心,可以安安稳稳做一个守成之君,可以和自己爱的人白首相伴。
到那一天,我自然会走得痛痛快快,没有一丝留恋……
——
许千澜虽然让颜歌在毒瘴林中取走了千年肉佛,可他自己也没有空手回来。
他将切下的千年肉佛用一种冰蓝色的液体泡了起来,据说这样可以最大限度保持药性。
“若我们劝不住颜歌收手,那就只能用第二种办法了。”
许千澜说这话时神情凝重,搞得叶初雨也跟着紧张起来:“是什么办法?”
“只要你也服用了长生方,她就没办法拿你做祭品了。”
叶初雨下意识地反对:“可是要像颜歌一样使用长生方,就要以同命之体为祭……难不成你要我用颜歌做祭品?不行不行!”
她只想活命,却不想要别人的命。虽说颜歌几次三番对她下手,也的确惹恼了叶初雨。可自从她们之间似乎能够心意相通之后,她对颜歌的认知也越发变得立体丰满起来。
到现在为止,叶初雨甚至说不清自己是否还恨颜歌,倒还觉得她很可怜。
难道女子就只能以夫为天,终生囿于后宅,和婆婆斗和小姑斗和妾室斗和丈夫斗,就这么斗来斗去地过一辈子吗?
就因为她是公主,就因为她生出了和男子一较高下的念头,就应该被家人抛弃,被爱人背叛吗?
叶初雨只能庆幸,自己比她晚生了三百年,生在了这个女子地位大幅提高的时代,甚至还亲眼看到了女官、女相、女帝在这云苍大陆上叱咤风云。
若是颜歌看到这些,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遗憾。
可就凭她几次在自己走火入魔的危急关头入梦来喊破自己的心魔,叶初雨就不愿和她走到你死我活的那一天。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叶初雨像是在劝说许千澜,也像是在劝说自己。“长生有什么好的,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看着自己的朋友爱人一天天老去却无能为力……”
许千澜听着她这无意识的自言自语,突然神情一震。
自己这个徒儿,原来什么都明白……是啊,长生有什么好的?不老不死,换来的是永世孤独。
颜歌为什么会对长生有如此执念?他们二人相爱相杀,斗了三百年,虽说每次都看似惊心动魄,可有哪一次是真的伤筋动骨的?
人生在世,总要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活着才不会寂寞。
所以……颜歌对长生的狂热追求,难道是因为……他吗?
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话也不交代叶初雨一句,就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叶初雨没想到自己一番感慨居然引得许千澜这般心神动荡,不明就里地耸了耸肩,又将盛放千年肉佛的盒子小心收了起来。
虽然她不想要长生,可这种千金难求的天材地宝,拿来治病救人也是不错的嘛。
摄政王已经重回朝堂,萧离也就没有了插手西夏内政的理由,不过他在这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