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斯佳丽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乡下的新闻。由于气候炎热、干燥,棉花一个劲儿直往上蹿,简直可以听到它们嗞嗞拔节的声音,不过威尔说今可能要跌。苏埃伦又快生孩子了一这句话她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拼着说的,这样孩子们就听不懂了。有一次埃拉竟一反常态咬了苏埃伦的大女儿一口。不过,斯佳丽觉得,这是小苏茜自讨苦吃,因为她跟她妈小时候一模一样,蛮不讲理。但这可把苏埃伦给惹火了,又像以前一样,找上门来跟斯佳丽大吵了一架。韦德打死了一条水蛇,是他一个人干的。塔尔顿家的兰德和卡米拉竟在学校里教书,这不是开玩笑吗?从前塔尔顿家的人个个目不识丁,连个“猫”字都不会写!贝特西·塔尔顿嫁给了一个从洛夫乔伊来的独臂胖男人,他们与塔尔顿家的赫蒂还有吉姆都在费尔希尔种棉花,估计收成不错。塔尔顿太太养了一匹母马和一匹小马,日子过得也挺开心,就像拥有万贯家财似的。卡尔弗特家的老房子里住进了黑人!他们有一大帮人,而且真的把房子给霸占了!他们是在镇上大拍卖时将它买下的。现在那地方简直是千疮百孔,谁看了都会掉泪。谁也不知道凯瑟琳和她那个没用的丈夫跑到哪里去了。亚力克也快要和他的寡妇嫂子萨丽结婚了。想想也是好笑,他们俩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这么久,现在居然要结婚了!大家都说这是一门不得不如此的婚姻,因为他们家的老小姐和小小姐都去世了,只剩下他俩,闲言碎语就开始多了起来。迪米蒂·芒罗为这事伤透了心,不过她也是活该。要是她有头脑的话,早该为萨丽另找个男人改嫁,何必要等亚力克攒够了钱再娶她呢。
斯佳丽一路上兴致勃勃,喋喋不休,可乡下还有许多事她却讳莫如深,只字不提,因为一想到这些事她就很伤心。她曾与威尔一起赶着马车在乡下转了一圈,一路上她竭力不去回忆往日这片绵延数千英亩的肥沃棉田里遍地绿油油的情景。现在这些种植园一个个都重新变成了森林,寂静的废墟四周和荒芜的棉田里杂草丛生,就连矮橡树和矮松也悄悄地繁衍起来。以前的棉田,现在大概只剩下了百分之一还在耕种。他们一路走去,就像进人了死人国一般。
“就算这片土地能恢复元气,起码也要五十年,”威尔当时曾这样断言,“多亏了你我的努力,斯佳丽,塔拉庄园现在是全县数一数二的庄园,可它终归只是一座庄园,总共才两头骡子,算不上是种植园。塔拉之后便是方丹家的庄园,再往后是塔尔顿家的庄园。他们虽然挣钱不多,但还能维持,也算会动脑筋想办法的。可其余的人家,其余的庄园一”
不,斯佳丽不愿回想乡下那满目凄凉的景象。现在回到了喧闹、繁华的亚特兰大,再去回想那景象,更会倍感伤心。
“这边情况怎么样?”当他们终于回到家里,在门廊里坐定后,她问道。一路上,她说个没完,话说得又急又快,生怕一停下来会冷场。自从那天从楼梯上摔下来以后,她就没单独跟瑞特说过一句话,她现在根本不急于和瑞特单独在一起。她不知道瑞特心里对她究竟是怎么样的。在她病后调养的那段痛苦的日子里,他对她确实一直很好,但那只不过是一种毫无感qíng_sè彩的、陌生人的好意。她需要什么,他都能事先考虑到,安排好,并把孩子管好,不让他们来打搅她,另外,还替她照管店铺和工厂。但他从没说过一声:野对不起。”大概他根本就不认为有什么对她不起的。也许他还以为那个没出生的孩子不是他的。她怎么能猜得着,在那张毫无表情的黑脸后面,他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呢?但自从结婚以来,他这是第一次表现出彬彬有礼的样子,渴望让生活继续下去,仿佛他们之间从来就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一仿佛,斯佳丽怏怏不快地想,仿佛他们之间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好吧,如果这就是他希望的,那么她也可以把自己的角色继续扮演下去。
“这里的一切都好吗?”她又问了一遍,“店铺里要换的新屋板都买好了吗?骡子换了没有?看在上帝的分上,瑞特,把你帽子上那些羽毛拿下来吧。看你这个傻样,也许等会儿你进城时会忘记把它们拿下来的。”
“不嘛。”美蓝说着,拿过父亲的帽子,用手护着。
“这儿一切都很正常,”瑞特回答道,“美蓝和我过得很开心,我想你走后她就没梳过头。别去吮那些羽毛,乖宝宝,它们可能脏得很。是的,屋板巳经换好了,骡子换得也挺合算。说实在的,这里没什么新闻。一切都是那么单调乏味。”
不过,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野尊敬的阿希礼昨晚到我这儿来过。他想问问我你是否愿意把你的厂子和你在他厂里拥有的那部分股权卖给他。”
斯佳丽正坐在摇椅里,拿着一把火鸡尾毛扇,一边摇一边扇着风,听了这话便突然停住了。
“卖给他?阿希礼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你知道,他们穷得一个子儿都没有。他挣的钱,玫兰妮一下就花个精光。”
瑞特耸了耸肩:野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勤俭持家的人,看来对韦尔克斯家的家底我远不如你了解得清楚。”
这番剌人的话听起来像瑞特又故态复发了,这使斯佳丽有些恼火。
“到旁边去,亲爱的,”她对美蓝说,“妈妈有话要跟你爸谈。”
“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