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谁人还能听到城楼上响起的缥缈乐声,悠扬婉转……
临死前的耳里,是那一声声惨烈的嘶叫,还是那一声声豪气的‘杀’,是那声声微弱的‘救命’,还是那将士们临行前的壮志宣言:‘誓死护国,躬于捐躯’。脚下踩着的不再是土地了,而是尸身,不知是谁的兄弟,面上染着煤土,漆黑漆黑,面上抹着血迹,殷红殷红,…
那仅剩的眸子中…映的早已不是春花雪月,而是战友的残体,是自己的恐惧…血丝布满了瞳孔,血液早已充满了脑袋…即使什么都看不到了,手上还不停地挥舞着,口中还嚷着声声最后的一字…‘杀’。最后,终是身上一痛,黑了尘世,断了呼吸,倒地不起……
再待城门打开,一阵腐臭味冲天,躺着的是人,是蛇,断的亦是人,是蛇,淌着却都是血,一股股嫣红血河如细流般一路向下,浇灭了万生…
白尚书就跪在那里,用剑撑着地,脚下的不只是数条蛇身,还有战士们的残体。他的血从额头往下滴,还在滴着…直至啊…枯竭了,流尽了,干结了…
第二日,他的残肢尸身就被挂在了城门之上,身上黝黑的一块既红又白,不知是血迹…还是土痕…曝晒了几日的躯体发着臭,****招来乌鸦的光顾,啄一下…啄两下…啄三下…啄了不知几……
如今…觉得还能再剩下什么……
姜知远舒出一口气,幸得他不是武将,这才缓缓道:“匚墑是惨败了,战事吃紧着,但这并不是你的事…”外面打得再乱再惨,也烧不到安阳都城,他一个文官做好本职就行了。
“既然回来了,就好生在家里呆着吧!”除了笙儿,也就筱儿他最看重了,没想到将筱儿嫁个好夫婿竟会这般难。笙儿嫁给了皇上,筱儿再嫁给个王爷,本是最好的安排了,却偏偏在路途上多生坎坷。
也罢,一品大官里还是有很多适龄俊逸的公子,倒是可以再选上一选,挑上一挑!
昕筱不禁皱了眉,这个吃紧的时刻,不要告诉她爹爹还在想着把她嫁出去的事…她不依不饶地想知道,想探求结果,“爹爹可知,皇上派了什么人去荊隅支援吗?”
荊隅是匚墑以中的城,晋王贺兰珣这下是大获全胜了,若是他还想进一步吞并东邬,那荊隅便无疑是下一个了!
姜知远十分不满了,这问东问西的就是不管好她自己,一天到晚关心的都是些什么事啊!还不待他发怒,昕筱却先着急地又开了口:“白尚书之子白谟公子可是要去?”
他一愣,没想到筱儿竟思虑这些。父亲死得凄惨,作为二儿子的白谟怎能不去讨个公道,更何况下狠手的还是长子白珵,这杂乱的一家人旁人看着都烦心了,筱儿在这掺和什么呀!
白珵前脚刚叛乱,这白尚书后脚就去讨伐;当爹的白尚书才送死完,这做儿子的白谟又请缨前去要送死,还斩钉截铁道:“皇上,家父虽没能手刃逆兄,但请念在昔日的战马功劳上,网开一面!”
“家父的赤胆忠心,家父的鞠躬尽瘁,还有家父的死而后已…用这些换白家老少一条条薄命暂苟且偷生,望请皇上成全!”头声声磕地,那声音就像是穿透了乾承殿,直达九霄云外…那一片肝脑涂地的壮词:承父心愿,了解恩怨,白家的祸害由白家斩除!
“不了,臣的一条贱命也请拿去!”
大殿上的官臣皆满目不忍,满目可悲,贺兰珺算是妥协了,许了白谟这‘送死’的一行…特许他跟主将一同出征,作为副将上场杀敌,势必不让晋王再往中央发展,莫再伤了手无寸铁的荊隅人和无辜的东邬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