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口血,吐在白色的手帕上。月光下,鲜艳的红,触目惊心。
“你应该让她知道。”左岸悄无声息又递了张手帕给他:“千寻,她正在发疯地寻找名医替你解毒。”
百里千寻惨然一笑:“我不想让她看着我死。七叔,你要帮我。”
“所以,你故意让她误会你和孟凌兰的关系?”左岸怅然,再大的风浪都可以挺过,却是犟不过命运。
“不,我并不知道她会看见凌兰來见我,这是个巧合。”百里千寻随意地将嘴角的鲜血擦干净:“只是,她既然看见了,那我便顺水推舟罢了。”
“你知道她这几日是怎么过的?”左岸说着,只觉得胸口堵了个大石:“她竟然和平常一样,就像什么事都沒发生,仍然在为你的毒找解药。”
百里千寻听了,微一勾唇,笑得又温存又苦涩:“若不是因为我的毒,她见到我和凌兰在一起,立刻就会收拾行囊走人了,绝不会留到现在。”语调变得坚决,声音低而沉:“但我不会让她陪我死。她好不容易……”
他及时打住了。
他想说的是,她好不容易死后在连曼曼身体里复活,他如何舍得让她死?
那个女人那么爱玩爱闹,对什么事儿都新鲜稀奇,他怎么舍得让她死?
他得让她活着,好好活着。
他不要她陪他一起死。
“那,孟凌兰……”左岸担忧这个又担忧那个,只觉得心力交瘁。
百里千寻沉重地摇摇头:“來不及了,我劝过她,但她心意已决。”他告别,向前走了几步,又扭过头來,对左岸道:“七叔,还有个事要拜托你。孟凌兰有个女儿,叫百里嫣然。若是我不在了,凌兰有个不测,麻烦你养大她的女儿。”
左岸郑重地点点头,肃然道:“你放心,漫漫和吉星,以及嫣然,我都会照顾。只是,”他无奈地笑笑:“或许漫漫轮不着我照顾。龙思大兴土木,正在建一个比御风庭更大的地方。据说名字都取好了,叫‘漫风庭’。”
百里千寻笑得很勉强,骤然眼眶有些泛红。幸而是黑夜,才将他的狼狈掩藏:“放心,她不喜欢皇帝。”
他本來是她的家,可如今,家快沒了,她该何去何从?一阵悲凉从心底升起,迅速将他变得冰冷。
左岸忽然笑了:“千寻,你说得沒错,她就是个小狐狸精变的。你们家雁霖也快得相思病了。”
“雁霖?”百里千寻哑然失笑:“你应该还说漏了一个人,吉星那小子就等着长大娶他的漫漫姐姐了。”说完,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冬夜的月光,那么冰冷。
陆漫漫不知道站在门框边上站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都僵硬疼痛起來,才缓缓坐到椅上。透过窗台,盯着深蓝夜幕中清亮的明月。
前世,今生。
前尘,往事。
她还清楚地记得,她扭着他负责任的情景。那时,他只不过帮她处理了箭伤。因为伤口的位置,他还半闭着眼睛,很不好意思。
那时,百里千寻真可爱。
她曾经趾高气扬地跟他说,君若无心我便休。呵,他明明柔情万种,明明说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啊。
她跟他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死得早……呵,果然,他对她是有情的,所以就快要死了,她却无能为力。
可谁知道她的痛呢?
知道他心中有个女人,连怨他恨他怪他都做不到,还巴巴地替他忙前忙后,跑出跑进,谁知道她的痛呢?
到最后,只剩下两条路可走。
一是他毒发身亡,漫步黄泉路;
二是运气好,他的毒被解了。他活着,与孟凌兰重续旧好,跟他们的孩子欢聚一堂。
而她,在天涯某处,祝福她。
瞧,多文艺,多唯美,多韩风。
漫漫是个好姑娘,所以一直希望的结果是第二种。她祝福他,虔诚祝福他。
漫漫是个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