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精致的瓷杯里,放了茶叶,再冲上热水。她一杯,他一杯。
这是兹兀国特有的山叶茶,泡出來别是一番滋味。一如现在的陆漫漫,也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她小心翼翼地将茶递到他手中,状似随意地拖了个椅子坐在他面前。距离,不远不近,恰好适中。
她的手里也有一杯热茶,袅袅雾气,将他和她隔成海角天涯。
百里千寻捧着热茶,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疏离。他迟疑着,像是想说什么,眉头微皱,目光迷离:“漫漫,我想跟你说件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陆漫漫惊跳起來,热茶泼在手上,很烫。手被烫痛了,“砰”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粉碎。
她慌乱中,蹲下身子,要用手去捡碎渣,被百里千寻一只手轻轻托起,阻止了她愚蠢的行为。
百里千寻愠怒,狠狠拧眉,一张俊颜写满了担心:“这么不小心,要是以后我不能照顾你了,你该怎么办?”
陆漫漫闻言,眸光一寸一寸黯淡下去,身体渐渐僵硬,紧紧咬着牙齿,不出声。只怕一出声,眼泪就会不争气地冲出眼眶。
执拗,倔强,她神色变得坚决。长舒了一口气,缓过神來,轻轻的:“我找人來打扫。”轻描淡写撇开了他的手,不露痕迹地疏离。
含玉进來,将碎渣打扫干净,退了出去。
百里千寻或许是觉得语气太过严厉,轻搂过她,将他那杯茶,吹了吹,宠溺地递到她的唇边:“你不是口渴吗?來,喝这个。”
温柔如风,只是,这是冬季。
连风都是冷的,很冷很冷。
陆漫漫沒有拒绝,轻轻喝了一口,只是沾湿了嘴唇,便放开了。
她还是别扭,做不到完全沒心沒肺。她忽然很害怕他挑开那一层轻薄的面纱,一如孟凌兰脸上那层神秘的面纱。
她只想默默守到解了他的荑芒之毒,不再谈情爱,只为了让他活着。
他和孟凌兰再续前缘也好,一家人团聚也好,她都不在意。真的,很不在意。
但也许,孟凌兰在意。
任何女人都不会允许,喜欢的男人留一个跟他曾经有亲密关系的女人在身边。
要么,是小妾!
小妾!
陆漫漫的心口骤然剧痛,眼眶红了,扭头便往外走:“你坐会儿,我去看看医生们怎么说。”
就那么夺路而逃,剩下百里千寻独自在房里。他眼底是复杂而伤怀的情绪,就那么望着她匆匆消失的背影……
等陆漫漫再次回來的时候,似乎一切变得风平浪静。
她浅笑,一如曾经,柔情万种。
他浅笑,一如曾经,温润如玉。
但彼此心中,似乎都知,回不到曾经了。
她眸底的哀伤透露了她的无力。
他眸底的挣扎透露了他的无力。
但一切,不能到此为止。起码,陆漫漫是这么想的。他要在兹兀国报仇,她便要留在兹兀国替他治毒。
不能放弃,绝不能。
“百里千寻,医生正在斟酌药方。明天我叫人煎好药,让七叔给你送过來,好吗?”陆漫漫第一次叫“百里千寻”,曾经,从來都是唤他“千里千寻”。
千里,太长。还是百里吧。
“不用,我明天过來喝药。”百里千寻的目光始终灼热地停留在她的脸上,顿了一下:“我想见你。”
“……”陆漫漫胸口的钝痛,刹那间延伸至四肢百骸。她不敢去分辨他的真假,像个胆小鬼,生怕再深究,便知这是宽她心而说的话。
她不要别人可怜,绝不要。
百里千寻跨前两步,蓦地将她搂入怀中,温存而热烈,低沉如大提琴的嗓音在她耳际撩拨:“小狐狸精,乖一点。(看叶子·悠~悠)”
陆漫漫全身的骨头像是被轰然拆掉了,无力地倚在他的怀中。她多么贪恋这个男人的怀抱啊,终身,恋恋不忘。她对他,何曾不是这样的刻骨铭心?
她不声不响,理不直,气不壮地环绕着他坚实的腰。曾经以为迷他恋他赖上他,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沒想到,她华丽丽地穿越一场,竟然搞成了小三,命运待她可太厚道了。
百里千寻忍了又忍,终究还是低下头,吻上了她的烈焰红唇。
凄美而绝望的深吻。
他是,她也是。
这一次,她沒有推开他。相反踮着脚尖,勾着他的颈项,火热地回应他。
香甜纠缠。气息里混着曼诺夕的味道。她是,他也是。
她的血液里,混和着他的血。
交织的,何止是命运。
她泪流满面。
他竟然毫无察觉,只是用尽全力吸尽她嘴里最后的空气。他的舌头缠绕着她的香舌,柔软,甜蜜。轻怜。蜜爱。
轻轻的,狠狠的。
激情迸发如惊雷闪电,却,在最火热时分,他重重推开了她,狼狈地拉开门,背对着她,鼻音重重的:“乖,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就那么毫不留情地走掉,一丝留恋都沒有。
竟然,一次都沒有回过头。
陆漫漫站立不稳,抓住门框,泪如雨下。却是无声,静静的,无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百里千寻沒有回头,一次也沒有回头。他不能回头,一回头,她便能看见他口中溢出的鲜血。
他沒有时间了。
荑芒之毒一天天迫近他的心脉。
他就快沒有时间了。
他从來沒有一刻,如这般渴望活着。他不能让她看到他口中的鲜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