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走后一夜未归,第二日一早,玉瑶来了沉香阁,说是过来请安,坐下后垂泪道:“表嫂容禀,我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是情难自禁,虽来了东都,没想着入宫,谁知阴差阳错,见着了表哥表嫂,求表嫂别嫌我烦,妙严师太回定慧庵的时候,我一定跟着回去,不会久居宫中添乱。”
君婼笑笑:“便是玉瑶愿意,妙严师太也不敢再收你做弟子,你且放心住着,宫中这么大,不多你一个,没什么烦乱不烦乱。”
玉瑶忙抹着眼泪称谢,君婼笑道:“昨日我回来后越想越气,这书生到底何人,竟敢欺负玉瑶,我一定为玉瑶出气。”
玉瑶怔了怔:“他与妻子乃是父母之命,并无多少真情,与我才是发自肺腑。再怎样,曾经真心喜欢过彼此,我并不想伤害他。”
君婼脸一板,“玉瑶糊涂,这样的人还要护着,快告诉我是谁,玉瑶不说,我就派人到姑苏州学挨个询问,定将此人揪出。”玉瑶一惊,咬着唇下定了决心,“他姓霍,名清远。”
“霍清远,”君婼点头,“好,必将他羁押到东都面见皇上,为玉瑶出气。”
玉瑶并不惊慌,站起福下身去:“多谢表嫂为玉瑶做主,玉瑶还要回庵堂诵经,就此告辞了。明日一早再来给表嫂请安。”
君婼摆摆手,“不用每日一早都来,有事我自会派人传你。”玉瑶笑道,“这一路行来白雪红梅宫阙重重,是玉瑶想象不出的人间胜境,玉瑶前来面见表嫂,顺便出来走走,四处瞧瞧。”
“走走瞧瞧可以,不必前来见我。”君婼站起身唤摘星,“打发人送玉瑶姑娘回去。”
玉瑶袅袅婷婷走了,水田衣穿在她身上并不显清苦,反添雅致,君婼想着她刚刚镇静自若的模样,暗道一声可气。
正气恼着,铭恩进来了,说是皇上请皇后前往福宁殿。出了沉香阁,君婼问铭恩昨夜里何事,铭恩摇头:“小人也不知,只是皇上甚是不悦,见过百里之后便沉着脸,昨夜宿在了福宁殿,早朝的时候连驳几道大臣奏章,杜御史对宫中供奉玉瑾娘娘神位颇有异议,皇上也不解释,大声斥责道,不过供奉神位,朕想供奉便供奉,无需御史院多嘴多舌,杜御史梗着脖子争辩,话说了一半,皇上拂袖说退朝。老头僵在那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有被老头得罪过的大臣,在背后讥笑,估计老头回去得吐血了。”
铭恩说着叹口气,铭恩大病一场后,办差更加周到用心,脸上总挂着笑,谦恭而恰到好处,只是这笑容一成不变,身形也消瘦,瞧着令人心酸。
君婼看着他,许久方道:“铭恩,若锦绣有了难处,需要你呵护,你身子垮了,又如何护着她?”皇后提起锦绣,铭恩身子一颤低下头去,君婼摇摇头,“皇上那儿,铭恩自放心,我去陪着就是。”
进了福宁殿,皇上瞧见君婼,皱一下眉,虽微不可查,铭恩却瞧见了,心想,难道昨夜之事与皇后殿下有关,想要提醒,君婼已快步走过去,笑道:“如今天气寒冷,我为皇上烹寿耳茶吧。”
皇上说声不用,看一眼铭恩,铭恩忙忙退了出去合上殿门,皇上看一眼君婼,目光从未有过的严厉,君婼一惊:“皇上这是如何了?”
皇上端坐于御案也不起身,指指远处一把椅子沉声道,“君婼坐下回话。”君婼疑惑看向皇上,他为何如此生分?依言坐下看向皇上,“阿麟,出了何事?”
皇上盯着她:“朕来问你,兆瑞藏身何处?”
君婼愣了一下:“兆瑞不是流放岭南了吗?”
皇上摇头:“君婼不要跟朕装糊涂。”
“我没有装糊涂。”君婼看着皇上怀疑的目光站了起来,“皇上有话明说就是。”
皇上说声坐下,看着君婼道:“君婼很喜爱兆瑞,得知他被流放岭南,十分同情,觉得朕太过残忍,无辜孩童犹不放过,朕说得可对?”
君婼点头说对,皇上瞧着她:“君婼喜爱同情兆瑞之事,还有何人知道?”
“锦绣知道,我甚为苦恼,跟她提过,还有母后,我曾去信跟母后倾诉,可后来我试着站在皇上的立场去想,就想明白了。”君婼说道。
“那么,君婼对兆瑞,什么都没做吗?”皇上依然盯着她,君婼低了头,绞着手指道,“我不忍心,便打发锦绣在兆瑞临行前,给押送他的官兵些银子,拜托他们照应兆瑞安危,保他一命,锦绣并未暴露身份。”
皇上掌击在御案上咬牙道:“这难道该是皇后所为?君婼想做什么,尽管告诉朕,只要朕能做到,不会不应着你。”
“可是。”君婼咬一下唇,“皇上欲置密王一脉于死地,不是吗?”
皇上咬牙道:“朕与君婼说过,历来流放岭南者,生者众,兆瑞不见得就会死。”
“那么,兆瑞如今,是生是死?”君婼看向皇上,皇上一笑,“君婼心知肚明。”
“我知道什么?”君婼跺脚,“皇上能不能将话说在明处?”
皇上站起身拧着眉踱步,半晌停下脚步看着君婼:“有人李代桃僵,将密王世子藏了起来。”
君婼霍然站起身:“皇上怀疑我?我确实想过,但是没有去做。早知今日被怀疑,当初就该做了才是。”
皇上咬了牙:“君婼,你今日告诉朕兆瑞的下落,朕答应你,不会对他如何,派人将他安然护送到岭南。”
君婼趋前一步,仰脸看着皇上:“皇上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