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圣皇太后的丧礼,皇帝与皇后未露面,朝堂内外颇有议论,君婼只是一笑,说知道了。
移梓宫至寿皇殿那日,皇后突然到来,随着礼赞官一声呼,众位大臣与命妇停了哭声,齐齐看向皇后,皇后着了重孝,脸色黄黄的没有血色,一瞧就是久病之人,进来扶棺哭一声母后,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摘星忙将皇后扶了起来,让皇后靠在怀中急得直掉泪:“自己病得这样重,偏偏惦记着太后丧礼,每日都说要来,今日拗不过,就来了,谁想哭一声就……太医不是说了嘛,不能激动,尤其是不能哭……”
围拢过来的命妇们听得清楚,小声议论,有的说瞧那脸黄的,分明是真病了,有的附和道,是啊,怎么有传言说是装的?有的说,当年先帝丧礼,皇后那会儿刚进宫,未见有任何懈怠,还有的说,皇后是一片孝心……
突听外面一声皇上驾到,众人拜了下去,皇上进来一眼看向君婼,黄着脸紧闭着眼眸,想笑抿了唇,去灵前上三炷香,吩咐道:“送皇后回去。”
也没对下拜的人说免礼,便昂首而出,皇后随即被抬走,众人跪着不敢起身,惠太妃机敏也敢做主,吩咐礼赞官道:“接着举哀吧,这炷香燃尽了,就可起身。”
众人松一口气,有些传过皇后闲话的心底暗自琢磨,难道皇上听说了什么,故意如此吗?心里不由惴惴,随着一声举哀,大声得哭了出来。
君婼回到沉香阁,正净脸的时候,皇上皱眉走了进来,“你呀,朕都准了不去,为何还要跑去?”君婼笑道,“命妇们议论颇多,皇上这样忙,不能让那些御史再给皇上添乱。”皇上拿过巾帕为她擦拭着脸,“不用想那么多,朕登基快两年了,渐渐有了了悟,既高高在上,何必束手束脚,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休要理会闲言碎语。”
君婼嗯一声,“我想的多,总怕做的不好,影响了弟弟妹妹的姻缘,又想的远,怕影响了儿女们将来的姻缘。我听郑尚宫说,民间都不愿与公主结亲,我不亲和些,那些外命妇将来不愿娶公主做儿媳,虽说我可下懿旨逼迫,可是逼迫来的姻缘难有幸福。”
皇上说一声好了,扔下巾帕瞧着她笑,“想得太远了些。说眼前的。皇陵地宫已经打开,朕要去一趟。”君婼握住他手,“我陪着皇上。”皇上手抚上她肩,“朕今非昔比,不会害怕区区地宫,君婼放心便是。”
“可是,”君婼不依道,“要开棺面对先帝,还要伸手进嘴里取物,我陪着皇上去。”
“君婼陪着朕,回来后君婼该做噩梦了。”皇上说着话,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来是一颗小小的石佛像,乃君婼从姑苏取回,据外祖母说,乃是玉瑾小时候酷爱把玩之物,皇上抿一下唇道,“这个给父皇做口含珠吧。”
君婼嗯一声,盖上锦盒放入皇上袖筒:“待皇上回来,就择日开梅花庵。”
定慧庵妙严师太早已准备好,只等皇后下懿旨,就带领众弟子入宫。这日郑尚宫对君婼禀报道:“定慧庵八位师姑都已查验过身份,都是入定慧庵三年往上,身家清白老实本分的出家人。只有一位,刚来定慧庵两月有余,本不想让她进宫,可妙严师太说是有缘人,奴婢也派人查过,原是姑苏一位富户家中的大丫头,为情所伤,只身来到东都投靠梅花庵带发修行。”
姑苏与带发修行两样让君婼心中一动,笑道:“既是有缘人,便让她进宫来,进宫前让内寺所仔细查问,看其身份是否属实。”
定于腊月初八开梅花庵。
初七一早,大雪落了下来,下了一日一夜,初八一早天色放晴,梅林中簇蹙梅花开放,红艳缀满枝头,地上积雪耀着冬阳,白雪红梅宛如人间仙境。
帝后在前,武越抱了小莲牌位,只有铭恩与摘星跟随,来到梅花庵,玉瑾娘娘的神位已供奉,司礼监内宫六局相关人等正在候着,另有两位史官记录。懿淑夫人的牌位安置一旁,铙钹声中,妙严师太率领众弟子开始诵经,帝后净手焚香后,跪拜三炷香的功夫,出了庵堂上了佛塔,将舍利子供奉于塔顶。
从佛塔出来,仪式毕,众人散去,妙严师太率众弟子过来拜见帝后。君婼一眼瞧见那位带发修行的年轻女子,头戴月白妙常冠,身着月白交领僧袍,外罩黑黄青白四色拼接水田褙子,手执麈尾念珠,似乎是活的玉瑾站在面前。
皇上也瞧见了,往前一步说道,“抬起头来。”
女子抬起头来,玉瑶?君婼心中一震。皇上惊诧问道:“玉瑶为何在此?”
妙严师太一个激灵,忙上前道,“她不叫玉瑶,她叫做月娘。”
君婼蹙了眉头,玉瑶站起身道:“表哥表嫂容禀,姑苏州学中的有一位书生,喜爱父亲画作,常来家中,玉瑶以他为知己,一颗心都在他身上,三月前方知,他已有妻室,玉瑶觉得生无可恋,去之前想来东都瞧瞧,来到东都后想起姑母曾修行过的定慧庵,妙严师太慈悲,收留了我,我看到姑母所居院子,兴起落发之意,妙严师太说我年纪太轻,让我先带发修行,待我通过出家人的考验,再为我落发。不曾想,机缘巧合进了宫,见到了表哥表嫂。”
皇上唤一声玉瑶,君婼抢在前头问道,“如何又成了月娘?”玉瑶低了头,“从姑苏离家的时候,要了一位好姐妹贴身丫鬟的过所文书,化名为月娘,不敢给祖母和父母亲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