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儿呢?彩主儿问。大先生说,大概也走了吧。黄斤说,哪里呵,他根本没来。彩主儿骂道,这个奴才,打了他几顿,怎么着,就记仇啦?不来啦?今天有这么重要的事儿,他都不来。老过问,什么重要的事儿?审问你呵。彩主儿又开玩笑,我二先生有什么好审问的?大家一听此话,都笑。彩主儿说,怎么没什么好审问的?你想杀人呀。我二先生什么时候杀过人了?又笑。彩主儿说,你真想杀人呵?大先生说,不是说这个,你怎么可以自称“二先生”呢?我二先生什么时候称自己为“二先生”了?大家大笑起来。又来了,说自己是“我二先生”,还不认。彩主儿喝道,就是说你二先生杀人的事。彩主儿这句话把老过震得半死,他开始细想自己以前是否真的杀过人,嘿,在老蒋那儿,在蒋必句家的村子里,自己好像真杀过人,那个对老蒋很凶的财主,会不会就是被自己杀死的?有这个可能,但也不一定。你真杀过人?连黄斤也在问老过。杀过人?杀过,没有,杀过人?杀过,没有,老过记不清了,老过想,自己没杀过人,那么老蒋那边的财主呢?他人不见了,没杀死他,他怎么会不见了?老蒋的老婆好像也不见了,也是我杀的?不会,自己住在老蒋家里,老蒋教自己“龙蛇过”功夫,那好像是元代功夫,自己学的是元代功夫?记不清了,老蒋是师傅,他老婆就是师母,我不会杀师母的,不对,老蒋有没有教过自己功夫?老蒋是芳儿的师傅,怎么会是我的师傅呢?老蒋一人教了两个徒弟?他不要累死呵?而且教徒弟也没钱赚,不对,功夫不是老蒋教的,不是老蒋教的,是谁教的?这样一来,老蒋就可能不是自己的师傅了,自己师母也没有,这样就危险了,师母不是她,那她真有可能是被自己杀掉了,不过要杀师母,还不如去杀财主,那个财主是坏人,老蒋也是坏人,他卖国,日本人一来,老蒋就卖国,老蒋是中国最大的卖国贼,不对,更加不对了,老蒋卖了国,自己还跟他学习什么?不学他卖国,学他的元代功夫,老蒋会功夫?这个老蒋本事倒大,又卖国,又会元代功夫,嘿,我二先生的脑子真是乱了,乱了,这老蒋,不可能的事,又卖国,又会功夫,这世上到底有几个老蒋?老蒋如果真是卖国贼的话,我二先生不如别的人一个都不杀,专杀老蒋,又不对,我二先生记得自己是跟书上的武功图录学了元代功夫的,图录就是图画,上面画着练功夫的各种姿式,我二先生不识多少字,但按图上画的,还是可以练成功夫的,不对,那本书呢?那本书不见了,财主和师母不见了,都死了,他们都是我二先生杀死的?那本书也是我二先生杀死的?不可能,那么多东西,我二先生一时也杀不完哪,但现在这些东西都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这问题就严重了,要么跟彩主儿认个错,承认是自己杀的?老过还是蹲在地上摸日本大狗的脸,老过还是保持原样,但转了方向,面对彩主儿,说,彩主儿,我二先生可能真的杀过人。众人狂笑。大先生问,老过,你是在什么时候杀的人?为什么要杀人?老过拚命想,不知道,这个我真不知道。众人又大笑。黄斤说,二先生被彩主儿吓蒙了,尽胡说,二先生,你赶快站起来吧,别蹲在地上了,起来喝茶。老过站起身,坐在椅子上,喝了几口茶,后来他说,不过,情报站里的人,他们人人都杀过人。彩主儿喝道,你这个奴才,不要胡思乱想了,情报站里的人去杀人,那是他们的工作,他们杀的都是汉奸,杀得好。不过也有杀错人的时候,把不是汉奸的人给杀掉了。彩主儿听老过如此说法,骂道,娘的?起来,也有放着汉奸不杀的。老过问,哪有呵?众人又大笑不止。叫你杀狗,你敢不敢?有人问。老过不知道是谁说了这话,叫自己去杀狗,老过这回不管了,他要反抗了,杀你个?呵,我二先生要杀你家祖宗。刚才那句话是站在后面的门房说的,他被老过骂了一句,连忙道歉。老过跑到门房面前,就是一脚,就是两脚,就是三脚,一共踢了三脚。门房哭丧着脸,二先生,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不是真的要你去杀狗。那条日本大狗朝他们两人看看,它不知道自己要帮谁,都是熟人,日本大狗最后用鼻子嗅两人的气味,照旧蹲坐在地上不动。彩主儿见这样闹下去,有些出格,就对门房说,把狗牵走吧,别在这儿胡搅蛮缠了。日本大狗被牵走。狗一走,大厅里的空间似乎大了一些,气味也变得简单了,狗身上有异味,日本大狗也不例外,在大厅里的人这会儿都在用力嗅味道,进出鼻孔的气体正发出着响声。彩主儿用手捏了捏鼻子,对大先生说,我看这样吧,刚才老过讲的,也有点道理,他们两个睡在坟墓里是很孤单,大先生,你明天去外面请几个石匠来,让石匠雕两座小房子,摆在两个坟墓前面,是很小很小的那种房子,在房子里可以放供品,今后要经常派人去墓地里放几样供品,别让两人太冷落了。老过听后又落泪。彩主儿看着,突生怜悯之心,说,老过,你今天情报站里有没有事?没有事的话,就来府里吃晚饭,晚上也别回去了。这得请假,不准,就不来府里,准了,就来,老过把茶喝完,跟彩主儿、大先生道别,回情报站里去了。结果到了站里,老特工问老过去了哪儿?还说,你私自离开,是不允许的,如果说不清楚具体经过,就要查。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