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提步要走,又在门口止住,“现在她偶尔痴痴傻傻,虽然大夫说是脑子里那挨着神经的瘤子在作祟,但我也清楚,她是伤神伤的,你三十五年都不曾要过女人,至于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带在身边如此呵护,我不知道,只是希望你去见小茜一眼,不然你这后半辈子,就快活得了么。”
男人说罢就走了,昨晚院子里一地的枯黄叶子被佣人打扫干净,现在是那早春盛开的花儿在风中摇摆,姿态美好得如同奔月的嫦娥。就这般被他肆意踩在脚下,我有些心疼,张墨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始终愣神,我走过去,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他这才回过神来,低眸看我,“想说什么。”
“那个吕茜是——”
他抿唇,“想当初我刚到滨城,只是做个马仔,替上面的人做些争夺地盘打打杀杀的差事,危险也赚不多,一旦败露了什么,还要被抓去替上面的大哥顶包。一夜我拿着棍子解决了西郊的两个赌徒,浑身是血跑到街道上,恰好是瓢泼大雨,吕茜坐着汽车路过,在里面见到了我,停在我面前,给了我一把伞,我也受了伤,不过是强撑着离开了现场,后来又躲避条子的追捕,已经耗尽了身上的力气,便倒在了她脚下,醒来后,我就在吕家她的闺房里了。”
他望着院子里朦胧的早春雾气,“我比吕茜年长两岁,那年都是二八年华,我虽然没有体验过儿女情长,可我并非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对我那样好,被她父亲发现在房中藏了男人扇了她一巴掌,吕茜是老来得女,从小被吕家人宠在心尖上,哪里受过这委屈,为了我她都一言不发,几天后我养伤养的差不多了,便要告辞,她从吕家一路追着我到了很远的地方,后来被吕家的家丁找到,一起带了回来。”
他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垂眸望着地面。
“我不解她为何这样,回去后到了大堂,吕茜的父亲对我讲,他打听到我做的那件西郊案子被局里立了案,我上面的大哥不愿护着我,便将所有事推到了我身上,他认识局里的人,便用了许多手段帮我销了案,可我一旦离开,会被自己的人抓回去,我被诬陷,又知道那么多底细,他们自然不会让我开口说话,倒不是说死,活着也有很多法子可以永远的闭嘴。吕茜那晚到书房送粥,听到了这番话,便死活不肯让我单独离开,非要跟着我护着我。”
张墨渠笑了笑,“她是不是很傻。”
我克制住内心翻滚的惊涛骇浪,也随着他一起笑,“有些。”
他点点头,“我承认,我欠了她许多,也欠了吕家许多,可我真的无法爱上她,我尽力了,我想过要娶她,可你知道么,爱情这样的东西,是无法解释清楚的,我不愿给她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这样困住的不只是我的一辈子,还有她的。但我错了么,我离开后,吕茜疯了,她本来脑子里就长了一颗瘤,她父亲还曾向我承诺,虽然并不看好黑dao场上的人做女婿,可女儿喜欢他也无可奈何,如果我肯娶她,愿意用吕家全部做陪嫁。如果她不曾对我这样情深意重痴心以待,我会答应,可我不能,因为吕茜是个好女人,我不愿辜负她几年,再真的辜负她几十年。”
他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极端的矛盾和为难中,我走过去,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他的身子绷得很直,僵硬冰冷的让我心疼。
“去看看吧,在我心里,你是个顶天立地有情有义的男人,不管别人怎样误会你,至少对我你是如此。”
他抿着薄唇,看着一侧的红木椅子,“其实没有必要。”
他说完又忽然笑了笑,轻轻抚上我的脸,“沈蓆婳,劝着自己的男人去看曾经的青梅,你还是世上第一个。想不到你这样大方,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他最后说那半句话的时候,已经不笑了,手随之要离开,我握住他的手背,“我在乎你,很在乎,在乎到我也不曾想到的程度,可我希望你过得坦荡,没有负担和压力,不必每日自责和矛盾,等这一切都解决了,我也会松口气,你知道么,我无法想像世上还有如此为了爱情义薄云天的女子,我很怕,我怕你念念不忘那一段,所以我要你立刻去见她,见后就彻底放下。”
他再度沉默,等了很久,他幽幽的说,“好,你陪我一起去。”
我披了早春的粉红色薄斗篷,他穿了白色的西服,走出宅子里,才发现洛城的早春比很多城市都暖和得多,怪不得是全国最大的樱桃产地,只是却也稀奇,虽然有些阳光,却又下着绵绵细雨,方才还有金黄色,此时再抬起头,竟是乌云遮顶。
接连两日的春雨霏霏,除了庄稼人,也足够让路上的行人厌倦了。
张墨渠撑着伞,我们坐进了汽车,这一路他很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安静的望着窗外,手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