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道:“婆罗门已经听呆了,这时罗汉又说:‘我看哪,你就别再让他折腾这些世俗的学问了,只会白白浪费他的功德和智慧。最近迦腻色迦王与胁尊者召集五百圣贤,在迦湿弥罗国作《毗婆沙论》,我也是其中之一。这孩子天生就具有不凡之智,不如让他去迦湿弥罗学习佛法。’
“说完这话,罗汉就显示神通,刹那间在婆罗门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婆罗门受到了启悟,便将此事详细地告诉邻里,听任儿子出家修行。后来他的儿子成了一位著名的论师,同乡之人也多被感化,开始崇奉佛法,从此,娑罗睹罗邑城中佛法大兴。”
听完这个故事,圆觉不禁笑道:“我跟那个小孩儿不同,我可不是什么圣贤转世,也没那么聪明的脑袋,我只盼着好好修行,将来能够证得阿罗汉果,脱去这身臭皮囊!”
“这个志向可不一般,”玄奘道,“波你尼仙也未必能及。只是你为何不喜欢这身臭皮囊?”
“因为我觉得好累,这身臭皮囊让我很不舒服,”圆觉说着,突然用手指着远方道,“师父你看!前面有座伽蓝,咱们投宿去吧。”
玄奘摇头道:“时候尚早,何不再走一程?”
圆觉道:“再走一程,今天也是走不到的。”
玄奘叹道:“毕竟向前走一步,路程就少一步。不过为师看你也确实累了,咱们在此借宿也无妨。”
圆觉大喜,说声:“那我先去借宿了!”便打起精神摧马向前。
玄奘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不一会儿,圆觉就又跑了回来,脸上满是奇怪之色。
“怎么了?”玄奘问,“前面不是一座伽蓝吗?”
“是一座迦蓝没错,”圆觉道,“可是奇怪的是,那里的住持好像知道我们似的,一见我就问可是从摩诃至那国来的,又问我师父是不是玄奘法师?这岂不奇怪?”
“那住持是什么人?”玄奘问道。
“是个白须白发的老沙门,我只说借宿,没问他的名字,他却问了我一大堆问题。”
“那么,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我就跟他说:没错,我师父是从东土来的,他叫玄奘。那老僧就很兴奋地问我,你师父在哪里?他说他很欢迎师父前去挂单。”
玄奘点点头,一提缰绳,就要往那寺院的方向去。
圆觉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师父,我看,咱们还是再往前走一段吧。”
“怎么了?”玄奘奇怪地看着弟子,“你不是累了吗?”
“可我,我很疑心他啊……”圆觉压低声音道。
“你疑心他什么?”
“我疑心他……是个妖怪!”
玄奘哑然失笑道:“走路的人,最忌讳的就是疑心了。中原有句话,叫做‘疑心生暗鬼’,你明白吗?”
圆觉摇了摇头。
玄奘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你如果一生疑心,本来是人,也会变成妖怪;你如果信而不疑,就算是妖怪,也会变成人。所以,你还是快把疑心去掉,咱们放松心情前去挂单吧。”
圆觉心里害怕,陌生的国度,陌生的人,总是让他感到紧张。但想既然师父敢去,那就一定没什么事,于是壮了壮胆子向前走去。
两人来到伽蓝门前,却见那位老僧早已在山门外等候了。
玄奘立即下马,上前合掌致敬:“游方僧玄奘,见过住持长老。请长老行个方便,许我师徒二人在此挂单,住宿一宿。”
那老僧忙合掌还礼,激动地问道:“你真是从汉地来的玄奘法师吗?”
“正是,有扰长者,心甚不安。但不知长老如何知道贫僧的名字?”
住持道:“老僧是迦湿弥罗国之人,前些日子,有故国来的僧人在此挂单,他们向老僧说起法师,还说国王深信佛法,得知法师从万里之外远行至此,连连称叹,说此为甚深稀有之事,又派僧徒沿路打探消息,预备迎接呢。是以老僧知道法师之名。”
“原来如此,”玄奘合掌道,“贫僧此行也是要去往迦湿弥罗的,多谢长老招待。”
一边说,一边跟随住持长老进入寺中。
晚课过后,玄奘同老僧讨论佛法,一直聊到深夜,这才睡下,因一路劳累,这一夜睡得极为香甜。
圆觉的心里却总是放不下,以至于一夜没有合眼,直到第二天早上,见没有什么事发生,这才放了心呼呼睡去。
玄奘情知这个弟子没睡好,因此早课的时候也没叫醒他,直到早课结束,才请寺中的一个沙弥去叫他起身。
师徒二人用过早斋,玄奘便要辞别上路。长老说道:“老僧有一样东西想给法师看,法师请随我来。”
说罢,他匆匆向前,将玄奘师徒领进一间禅室,从经架上翻出了一叠发黄的贝叶书卷。
玄奘满腹孤疑地接过书卷,一眼便看出这是个手抄本,里面的梵文写法相当正规,还有个别古例,看来是个古老的抄本。令他倍感惊讶的是,书中还夹杂着一些汉字!
书名叫做《魏国以西十一国事》,著书者竟是宋云!玄奘不禁低呼起来。
“请问长老,这书卷是从哪里来的?”
“是著书者放在本寺的,”住持答道,“大概有一百多年了吧。老僧只知,著书者是从东土汉地来的。”
“正是,”玄奘点头道,“他是贫僧的同乡。”
玄奘所说的“同乡”,并非单指他们同为中原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