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呢?”尚绾儿正双膝着地跪坐于蒲团之上,一听说此等巨变,猛然睁开了眼睛,心率险些不稳。
她原先便说好了的,要在这个佛堂里为皇帝陛下以及太后娘娘祈福一百天,今儿个刚巧是最好一天,她着实不想在关键时刻全身而退,以至于前功尽弃。
“陛下正从斧钺之地敢来,先前有令,着老奴等人送娘娘前往慈宁宫,之后便交由金甲侍卫处理,侍卫们会竭尽全力护得娘娘二人的安全。”
尚绾儿不愿动身。
正巧西侍卫统领龙陵也带兵前往绮馨园请命,正在外围苦苦等候。除了不能称为男人的这一班老太监,哪怕是皇帝最信任的贴身侍卫,也是不能接近后宫重地的,否则一旦出了事,势必就要承担与后宫嫔妃有染的重罪!
“本宫愿在此等候皇帝陛下归来。”身居上位的主子死活不走,做奴才的又能怎么办,一干太监宫女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主子,如果说绮馨园的奴才们,对尚绾儿忠心是真的,只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各人都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也是真的。
荣兰秋菊等人都恨不得架住自家主子直往外跑了,你说这人怎么就是个榆木疙瘩呢,在这等危难时刻,难道不是留住自家的性命最重要的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主子的想法念头,当真不是他们这些居下位者能所清楚的。
“荣兰秋菊,你等快随福公公等人走吧,能留几时的性命便留得几时。”尚绾儿轻轻地道,“本宫尚有要事要办,姑且留在此地,为皇帝陛下祈福,为此等苍生祈求一二。”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主子莫不是傻了吧?在这个时候,暴徒都要杀进宫门来了,还说什么祈祷的傻话!这个世道不是你说几句菩萨保佑,福泰安康,社稷大平就能保住的!
“主子……”一干人等倏然齐刷刷下跪下地,擤鼻涕抹眼泪地哭了起来。他们当然不只是忧心自家主子的性命,最主要的是,主子不走,若是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跑了,那就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流,难免就会背上一个无法抹杀的罪名!将来还如何在这宫中自处?就算此行逃出宫外去了,只怕也是无处安生,只能颠沛流离半宿了!
这战乱之时,还妄谈什么幸福安康呢!能保住区区性命,就不错了。
尚绾儿深知他们想法,特地咬破指尖,以血书一封,战战栗栗的指尖,触碰在哪怕是最好的丝绸之上,依然是刻骨铭心地疼痛钻心。
“这样吧,尔等为本宫出使,带书信一封,这些日子便劳烦众位妥善保管了。将来有朝一日见得陛下,就将它好生交予到陛下手中。也算得,本宫与你们的一番心意了。”尚绾儿想事着实周到,这样面面俱到,这些人就算真的走了,将来被人质问当也不算逃兵,而是于主子有令要完成,虽然大家伙儿可能都是心知肚明,但是谁又没奈何去戳穿这些谎言呢。
宫人们拥头痛哭,他们着实舍不得尚绾儿,也舍不得这宫中的安逸生活,今后恐怕便是颠沛流离,不得安生了。
对未来的惶恐,对眼下状况的焦虑,使得这些年纪轻轻的姑娘们,都忍不住痛哭流泪了。好在福公公尚且资历深,镇得住脚,一声怒斥止住了哭声:“哭哭哭!主子还没死呢,再说就算真的有个万一,也轮不到你们这等下贱仆妇来哭丧!”
福公公攥紧了手中拂尘,声嘶力竭地再三请命道:“娘娘不走,我等只能尽数刎命于此,试问娘娘有这个忍心吗?”
尚绾儿的双肩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正在拨动念珠的手倏然停了下来,她都已经留下了给洛玥的血书一封,这些人为何还要如此逼她?
她缓缓地阖上双目道:“公公何必强人所难,所谓人各有命,公公于我是一番好意,殊不知能不能承担那样一个后果。公公若是信得过本宫,那就听本宫一言,本宫待在此处,无论是生是死,于你等顺利带出太后娘娘,都是一桩好事,本宫若是不留在此,太后恐有性命之忧!洛媛珍是决计不可能放过我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福公公也是浑身一震。在他看来,这皇帝的亲生母亲,全天下仅有一个,与皇帝众多女人中的一个,那自然是悬殊颇大了。
虽说绾妃是陛下所爱之女,但是救了太后,那是可以戴罪立功的,若是二者都失去了庇佑,那就真的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再一转念,想到绾妃决心已下,恐怕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如今局势危急,若是再拉拉扯扯的耽误时间下去,也只是浪费守卫宫人的性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