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南京也一样是风和日丽。
地里的秧苗都已经插了下去,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夏天到了。
在下关码头,一艘帆船靠了过来,还没等船帮子推来的波澜涌上石阶,船上的那个武士已经提前一步跃了上来。
船上有几人轻声惊叫:“卫旗总,小心……”
可终归是迟了一步,那个姓卫的百户军官大约是腿上有伤,在落地的一刻,脚下一软,禁不住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啪”浪花拍来,打在他的脚上,顿时湿透了。
船上几人也都做军人打扮,见他跌倒,同时叫了一声,纷纷跳上岸去:“旗总,你怎么了?”
那姓卫的军官懊恼地拍了自己大腿一记,又气恼地推开伸过来扶自己的几双手。叫道:“直他娘的,这腿怎么老是好不了。若非如此,我卫青化就随将军去北京那种花花世开眼界去了。这些日子呆在宁乡,某感觉身上都快要生锈了。”
没错,此人就是留守宁乡千户所的卫青华。
说话间,卫青化抬起头,却露出一张和他粗豪嗓门不相称的年轻的脸。看他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
卫青化的武艺不错,被孙元从中都那个死人堆里救回扬州之后,做过孙将军几个月的贴身侍卫。在几个月中竟学得了几百字,孙元见这小子可堪造就,就放到部队里锻炼。几仗打下来,竟被他打到了旗总一级的军官。
只可惜,他这次在滁州却受了伤,没捞着上京献俘面圣的机会。
刚才跃下船的时候,因为用力过猛,腿上的伤口迸裂,纱布上竟有一团红色浸润开来。
“啊,卫将军你的伤!”几个卫兵同时叫起来。
卫青华气道:“一点小伤算什么,走吧,进城去,咱们去接汤兄弟!”刚站起来,身体又是一晃,险些再次摔倒下去,却感觉腿上有些吃不住劲。
孙元临离开宁乡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和汤问行的约定。估摸了一下,大概还有一个月汤问行身上的伤就应该好了。这个汤问行又胆有识,正是孙元想要着力培养的新生力。所以,他在走时,就吩咐卫青化等上三五十日,就去南京将汤问行接到宁乡,从小旗做起,接受一整套的宁乡军军事训练。等他从北京回来之后,这个汤卫行就能大用了。
卫青化说着话,扶着一个士兵的肩膀站起来,然后拉住码头上一个脚夫,问:“劳烦借问一下,信国公府在什么地方?”
那脚夫一呆,反问:“信国公府,你说的是不是开国时的汤和汤国公府?”
卫青化满脸的不耐烦:“废话,这世上哪里还有第二家信国公府?快告诉我,究竟在哪条街?”
脚夫:“信国公汤和乃是中都凤阳人氏,他的国公府怎么可能在南京,军爷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应该去那边寻的。”
“去凤阳,你是在消遣我的吧?讨打!”卫青化大怒,捏着拳头,就要朝那脚夫脑袋上砸去。
卫青化以前做孙元侍卫的时候就是个除了孙将军,什么人的面子都不给的人。后来做了军官,也桀骜不驯得紧。见这个脚夫让自己去凤阳,顿时恼了,就要揍人。
旁边一个百户总旗急喝道:“卫疯子,你想干什么,忘记咱们宁乡军的军法吗?”
卫青化悻悻地收回拳头,顺势在那脚夫身上摸了摸,笑道:“哥哥勿怪,我刚才是和你闹着玩的。信国公的老家虽然在凤阳,可听人说,他们在南京也有宅子。中都去年不是毁于贼军战火吗,估计汤家的人也都搬到南京来了。”
那脚夫已经被凶狠霸道的卫青化吓得满面煞白,话也说不囫囵了:“大大大……大概是这样吧,要不你去乌衣巷访访……那那那,那边的公卿大夫的宅子多得紧。比如徐家、朱家什么的……”
卫青化松开那人:“多谢多谢。”
脚夫如蒙大赦,一道烟似地逃了。
卫青化朝前迈开了大步:“走,咱们去乌衣巷访访汤兄弟。”
这一走,用力过猛,身体又是一晃,脚上的纱布已经彻底被血沁透了。
后面那个百户大怒:“卫疯子,叫你不要来,你偏偏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回可好,将伤口都迸裂了。天气一日热过一日,仔细伤口化脓。还是快去找个郎中看看吧!”
卫青化一摆手:“咱们都是战场上的厮杀汉,身上怎么能不带伤,看什么郎中。这点伤难不成还能要人命,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这伤又算得了什么,不就是疼点。疼点好,疼得叫人心头痛快。”
后面百户大怒:“卫疯子,你他娘别忘记了,将军走的时候可是交代过的,叫你看好他的家,守好门户。你死了不要紧,若是宁乡有个好歹,你就算是做鬼也安不了心。来人,将卫疯子给我架住,去找郎中看看。接汤问行的事情倒不急,反正他人在南京,又不可能插了翅膀飞去其他地方。”
几个卫兵立即一涌而上,簇拥着卫青化就朝前走去。
卫青化大怒,不住喊:“你们干什么,造反吗?”
那个百户军官不住摇头,心道:咱们这宁乡军一个犟驴子,一个卫疯子,都他娘叫人不省心。
一行人进了南京城之后,就找了个专治刀伤的郎中,给卫青化料理了伤口,包扎完毕,又开了一剂药。折腾了这半天,已是正午,大家又找了个酒楼,吃喝完毕,这才去了乌衣巷,访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家看起来很是古朴深郁的大宅门,一问,果然是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