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一句话说完,袁大人手下那刺耳的“嗤”声也刚好停止,没有脑袋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溶解,直到外头响起一人气喘吁吁的话语和焦急匆乱的步伐,那无头女尸已经化成一摊血水,连衣服都被侵蚀了完全。
传言里的化尸水,一化成水。
“大、大人,笔墨都准备好了!”那侍卫大喘了几口气,交给领头的那个侍卫,后者就着他的手蘸了蘸墨,等里面声音响起就做记录。
而屋内,两个人一站一蹲,一颗人头滚在脚边,一个女子睡在床下。
李大人探了探宋歌的呼吸,无声出了口粗气。刚才趁着袁大人在处理尸体,他手下用劲打开了床底的盖板,他佯装对外怒斥的时候,不仅遮掩了化尸水的声音,也同时遮了自己手下那盖板打开闷闷的一声“咯吱”。
李大人抬头和袁大人对视一眼,后者点头,忽然沉声开口道:“尸体为女性,年约二十上下,重度烧伤,死因初步诊断应为窒息……”话在继续,外头侍卫下笔飞快,生怕漏了任何一个字。
李大人也有事做,他小心把宋歌从坑里移出,因了男女有别,动作不敢逾矩,酒罐还在她身上,李大人只得先把酒罐拿出来,再憋着气把宋歌给拎了出来。
宋歌有些狼狈,脸上几乎被黑烟覆盖,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两只手也同样乌黑,十根指头修长却不见白皙,指甲里嵌满了泥土和黑色硬漆,想必火烧得最旺的那一刻,她在坑下也一度因为呼吸不顺挣扎过,指甲甚至死死抠住了盖板,却最终没有推开它。
李大人眸子深了深,身旁袁大人的话还在继续,外头侍卫已经写到尸体身上两处伤口,信息记了满满两张宣纸。
微一点头,袁大人拖过早已放在一边的担架,那是用来把尸体运到马车上再由马车拖到司刑部的工具,以前还有背尸人,现在帝京繁盛,这职位又和贱籍没区别,久而久之便没有人愿意干了,只能由太监抬尸体。
李大人心中默念“主子勿怪”,然后横抱起宋歌放在担架上,其实原来的女尸比宋歌高出一截,只是皇帝当时注意力不在这上面所以没有发现,这也是主子选择这个身高女尸的重要原因,因为运出去的时候,得把尸体的头加在上面。
为了防止宋歌半路醒来,李大人还是封了她的穴道,把人放上去之后,他又将女尸的头摆到宋歌脑袋前端,再把白布一盖,倒也看不出任何,毕竟现在深夜,屋外灯火暗淡,几乎视线迷茫。
一切忙完,李大人转身把盖板阖上,酒罐依旧放在里面,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稍大的瓶子,轻轻顺着盖板和地面的贴合处倒去。
石灰水浇灌,从此盖板再不可能打开,与地融合,埋葬过往秘密。
袁大人走来,嘴上依旧念着背好的说辞,手一扬粉末撒在白布上,尸气冲天,他的语调却无半点变化。
侍卫头上汗都在冒出来,洋洋洒洒写了那么多,还有大部分是晦涩难懂的用词,实在够折腾。
“吱呀——”门响,几个侍卫微愣,袁大人头也不抬冷冷道:“叫太监来,验尸完毕,需要将尸体搬到司刑部,你手上那份记录立刻送给皇上过目,如果有问题皇上一定会传召的。”
侍卫一凛,前殿早有太监等着,立时便赶了过来。
屋内气味太重,两个太监憋着气走进去,没走几步就吐了出来,污秽物一堆落在地上,领头侍卫瞬间就踹了他一脚:“大胆!皇上说了屋内东西都动不得,你倒好,还敢弄脏了此处!”
后头几人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腹内那恶心就忍不住了,一个个转身扶着墙就吐了开来,耳边到处是喉间翻滚的声音,听来愈发刺激肠胃。
领头侍卫刚骂完自己也有些反胃,只好转头不去看。两个小太监诚惶诚恐,手脚并用往里去,抬了担架就急走出来,晃得那担架上的人似乎都快要掉下来。
李大人眉一沉,怒道:“动作轻些!烧死的尸体动一动便散架,皇上要是还想从尸体上得到一些讯息,你让我们验什么?验一堆断骨?”
小太监吓得腿一软差点摔下去,幸好袁大人就在一旁,大手有力地扶了一把,冷道:“走稳了,万一尸体头掉下来怎么办。”他说的其实是真话,可听在旁人耳里就多了几分可怕。
好不容易出了门,外面的人还在吐,只有为首那个统领守着门,李大人看他的神色似乎要验明尸体的身份,不等后者抬手,他已经皮笑肉不笑一手掀开了担架上的白布,露出一张焦黑不辨五官的脸。
尸气扑面而来,臭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那侍卫统领面色变得古怪,随即忽然一个转头,扶着墙也吐了起来。
袁大人嘴角轻嘲,一挥手对着两个太监道:“走,速度些!”
月影微摇,渐渐偏了轨迹,东方鱼肚白未现,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融入了夜色。
------题外话------
二更来了!距离卷三的脚步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