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玉婉的话,失望是应该的,但比失望更浓烈的,是再也无法压制的愤怒,自己这样清楚的表情达意,这样精心的取悦你,这样放下身段压低自己,换来的,就是你口口声声的‘不愿。’
他的怒气就好似预谋已久的火山终于一朝喷发,炽热的岩浆和弥漫的灰尘顿时吞噬整个天空。
好在,君凛还保留着一点点残存的理智。
“你……果真不愿?”还是不甘心吧,君凛又一次问出口。他告诉自己,再给她一个机会,再给她一个机会,其实,不过是想再给自己一点希望,希望在自己执着中,她能看清一切,重回他身边。
“那你告诉我,那日山中你执意说要来娶我,究竟是因为你对我有情,还是对我有愧?”玉婉也不回答他的话,问出的,是这两年来,日日纠结的心事。
“你这是何意?”君凛却不甚理解。
“那我便明说。”玉婉也不想再拐弯抹角,“其实,你说要十里红妆,迎我入门,不过是因为我为你清毒,而你,恰好又知道离心毒对我的影响,所以,才会如此吧?你如今日日以你血做药引救我性命,不也是为还我救你之恩么?君凛,你其实,从来都不曾真正喜欢过我的吧?你可曾弄清楚,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玉婉的话说得简单直白,君凛却是陷入思考之中,仿佛玉婉的话,一不小心说出了他的心事。
“你竟都知道?”君凛不免有些惊讶,“原来你一直不肯吃药,竟是因为这个?”
“你无须纠结我知不知道,你只消告诉我,是,或不是。”
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如同垂柳依依纠缠。曾经字字珠叽的薄唇紧闭着,表情极为严肃认真。他认认真真想着,似乎忘了玉婉在等他回话。
玉婉看出他内心的纠结,不由自主的暗暗祈祷,说不是,君凛,说不是,只要你说不是,即便你曾经如何对我,我也可全然抛弃,同你做一对幸福鸳鸯。只要你说不是,此后,我便是你长长久久的妻,你唯一的妻。
然,君凛口齿轻启,说得无比郑重。
“确实,那日山中说要娶你,多半的原因,是不忍你这样一位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子,为我无辜丧命。”
原来,一切都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这样久的思念与期待,都是自己可笑了。
那些自己时常对着玉佩的发呆乱想,那些及笈之时的渴望幻想,那些久到自己都不记得的每天每夜的等待,那些年,那些天,所有的一切,都在君凛坦诚的话语中突然间都化为嘲笑疯狂的向她卷来,连对面站着的君凛,玉婉都觉得是一种嘲笑。
玉婉觉得,那颗心,好像突然爆开了,不然怎会那样疼呢?
眼前一个黑暗闪过,一股腥甜就冲上喉咙。玉婉扶住桌角,努力压制着。
“但是……”君凛继而又开口,却被玉婉拦下。
“没有但是,君凛,不要再用但是,来继续我可笑的行为。我不想再用那么多年,来证明自己的幼稚。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样的日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君凛,告诉你我的答案,不愿。我不愿呆在这里,不愿做你的妻,不愿再看到你,不愿用你的血救我早已残缺的生命,哪怕是死,我也不愿。板指还你,民女,受不起。”她将板指送回,一脸冷漠。那么决绝的话,玉婉这辈子,只对他一人说过,君凛,你会不会感到,荣幸之至。
玉婉的话就像是一把钢刀生生撕裂着君凛,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愤怒的连脸上的肉都在跳,气得似乎连牙齿都快咬碎了,他突然夺过板指狠狠砸在地上,板指顿时碎成几瓣,“既是如此,倒是本太子自作多情了,但即便是这样,你也休想离开,你就在这里,孤老终生吧。”说完,连头也不曾回,甩袖离开。
他宽大的袖袍甩出失望且诀别的弧度,卷起地上的片片落叶,那叶子打着圈儿飘起,又在风过后悠悠落下。像极了玉婉此刻无依的心情。
就在这里,孤老终生。
君凛,你当真是狠心,我已将话说到这般田地,你竟还不许我自由。罢了罢了,就看我们,谁熬得过谁吧。左右不过是等你再觅得佳人,将我抛之脑后,再还我自由。
玉婉亲眼见着君凛负气走出,他坚毅挺拔的背影渐渐淡出玉婉的视线,到达院子门口,转身时有一刻的迟疑,终还是跨出,风趁机卷了进来,带走了他残存的熟悉的香味。
玉婉长长呼出一口气,一个不稳,只觉心中翻江倒海,一口血便喷了出来。玉婉软软倒在桌边,呼吸粗重,渐渐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