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听闻这一句话,先是一怔,随即有些羞涩地笑起来:“哪儿敢嫌苦呢,小的家里头穷,但能有口饱饭吃便是再好不过了。”
“哦?”那蔡伙计显然是怔了一下,大抵没想到老爷姨娘家的兄弟眼界会这么低。但眼界低也胜过条件高,他便也笑了,道:“那看二姐儿的了!若是二姐儿与玉姨娘答应,我便带着他!”
“我又什么好不答应的?”安若墨面上的笑意温温柔柔,她瞥了一眼玉姨娘:“姨娘是愿意不愿意?”
玉姨娘自然不愿自家兄弟去仓库那般又累又捞不着钱的地方,然而先前她没有讲明白条件,如今也不好再翻口要兄弟一定留在铺子里了。于是也笑笑,道:“他小孩子家,能好生练练本事就好……”
练本事?安若墨听着,却觉得心下微微一笑。练本事这事儿啊,说到底处处皆是学问,在哪里都能学到本事。可是,玉姨娘这样说,倒更像是暗示想叫她兄弟来铺子里头呢。
毕竟,做账做买卖,那才是正经的“本事”……这个时代,谁都不会觉得物流和仓储上有什么讲究可言,毕竟,看仓库,那是随便找个老头儿在一边上住下就行了的事情。如安家这样弄个正当壮年的伙计去,实在是有些奢侈浪费。
但安胜居的安排,在安若墨眼里头还是很有必要的。那蔡伙计是个炮仗性子,放在铺子里逮着谁就和谁吵架,可人做事又踏实,放了也不好,留下也不好,弄去仓库正是合情合理。
如果没有这个蔡伙计,安若墨还得想法子才能叫孙赵两个闷瓜咬出韩掌柜来。说起来,这样的性子确实不能教那玉简什么为人处世八面玲珑,但却着实可以以身作则,端正一下这小子初入职场的工作态度。
当然,未必人人有个好示范都能学好。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如今的安若墨,只是笑着向玉简道:“蔡伙计算是安家上下都公认的能办事儿的人。你跟着他好生学,今后定有用得上的时候。”
那玉简答应了,玉姨娘的面上却掠过一丝期待,仿佛安若墨这么说了今后便必要重用她弟弟一般。
安若墨自觉这话算不上什么承诺,见此未免有些尴尬,只得将他们先支开,道:“玉姨娘先带着他下去吃些东西吧。一路劳顿,定是饥饿了。这边儿还要说说铺子的事情,过阵子蔡伙计才能带他回去。”
玉姨娘姐弟两个这才离开,安若墨向着蔡伙计笑了笑:“好生带着吧。这荐头的情面,我也推脱不得,不过若是他做事不妥当,你也不必隐瞒,直接同我说便是了。”
蔡伙计点头答应了,韩掌柜却生生觉得不舒服了。他比这三个伙计都要高那么一级的,却叫那蔡伙计抢了风头去!
玉简这般明显是主人家的眼线的,他自然也希望被分到蔡伙计那儿。俗话说远香近臭,这毛头小子和炮仗脾气放在一起,早晚要闹个天翻地覆的,到时候在主家面前狠狠告那没眼色的一状才好!
但是……但是,把玉简塞给蔡伙计,应该是他向安若墨提建议,而安若墨被蒙骗过去答应了,那样才有意思呢。如今蔡伙计主动邀请玉简过去,还当着二姐儿和玉姨娘的面,挑明了他那里又苦又穷,这不是占了好处还卖乖么?把他做掌柜的当什么?
“二姐儿,这玉家的小哥……安排到仓里去,怕是不妥吧?”他道。
安若墨抬眼看看他,甜甜地笑了:“这玉姨娘没意见,玉简自己也答应了,便先这般吧。”
“那仓库里能学到什么本事?”韩掌柜迫不及待想挤兑那蔡伙计一把:“天天也见不上个人,日日对着的都是那些个绸货,会数数便是了……”
安若墨抿着嘴唇,看着蔡伙计一脸不服却没法争辩的样子,莞尔一笑——是啊,这个时代的管库可不就是日日对着绸货发呆?也难怪韩掌柜看不起!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她也总得反应一下啊!
“这倒是。”她道:“如今仓里头做的都是些体力活计,从外头随便叫几个脚夫来都做得妥的。放一个少年去学这些东西想来是不妥当——不若这样吧,蔡伙计,我来给你们找些旁的活儿做!”
“什么?”蔡伙计心下不忿他们这样嘲讽管库的活计,口气也硬邦邦的。
“从今日起,你须得将进库多少绸缎,品目价格统统记下来,出库绸缎的品目数量,也一条条记个明白。”安若墨道:“先进的绸缎先发出,后进的绸缎后发出,每一匹赚了几个钱,我这里都要靠你拿出数来!”
蔡伙计一怔,安若墨又道:“这事儿,我信你能办得好。待你做出经验来了,可以教给玉简!那些搬货的苦活儿,你愿意自己做也成,愿意从我给你的月银里头付几钱银子弄些个手脚干净的汉子来做,也是妥当的。”
蔡伙计虽然是个炮仗脾气的糙汉,却也不至于是个脑袋进水的笨坯,安若墨这话的意思,他自然能听得出来!先前的账目全都是韩掌柜一个人做,真动起手脚来,旁人未必次次都能看出蹊跷来,如今么……
韩掌柜脸色微变,尚来不及说什么,安若墨又道:“孙伙计也莫要只顾着卖货,日日里清点一番今日卖出去的花色品目,待得月底了,将你的帐与蔡伙计的帐并在一处,再与韩掌柜的帐对比一番。若是无误,便该是稳妥可信的了。”
那孙伙计虽然是个不敢出头的墙头草,但到底也是个有点儿心思往上爬的人。真要是给他一点儿管理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