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安若墨便看着韩掌柜的脸色益发难看了。而赵伙计面上也有些难看——同样是伙计,别人怎么都能分到权力,只有他还是个傻干活儿的?
“目下,我倒也没什么能安排赵伙计做的事儿。”安若墨自然注意到了,和声道:“不过今后,待咱们算出了什么绸货好卖,什么绸货赚得多,赵伙计同客人推荐的时候,便须得格外用些心……”
这一下,赵伙计脸上的阴霾也解了,笑嘻嘻答应了去。独只有韩掌柜一个,面色铁青,便是想忍也不能把心里头的不爽与悲愤统统压住。
他是掌柜的!掌柜的理该比伙计高一头!如今二姐儿将他作为掌柜的“责任”全部交给了那些个伙计,看着是给他减负,其实是将他的权力给拆走了啊!
但他还没法子反驳。安若墨只是叫那两个伙计在跟他对账之前自己也核算一遍,这话完全没有问题。若是安若墨不许他记账而把活儿都交给了旁人,他有的是理由炸毛不快提抗议,可现在,他能说什么呢?他还是掌柜的,最后拿来作准的还是他的帐,他还是“最权威”的……
韩掌柜简直想狠狠嘲讽自己一番——装什么聪明,对着那账簿动手脚!还扯出什么“有一页被小儿撕掉了”的鬼话!那账簿在安若墨手里头放了一天多,有没有被人撕掉账页,她能不清楚么?不拆穿只不过是不想撕破脸罢了,而自己那时候还蠢得以为这二姐儿的动机是不敢得罪自己……
如今他才算是看清楚了,安若墨根本不是不敢撕破脸,而是不想由她来撕破脸!这女人的心计和男人比,就算上不得台面,可阴狠委婉之处又岂是大意的他能想到的?
安若墨见他一副窝囊表情,心中也是大乐的。她也不傻,她也知道韩掌柜这样的人留在自己店里头早晚还是个祸害——他若是贪钱,今后会被人家的钱收买;他若是迷恋那掌柜的身份,今后人家给个类似的待遇也能把他挖走。这样心志不坚定的人,她是一定不能长留的。
但她也不会主动将韩掌柜赶走。毕竟,这韩掌柜名头上还是和安胜居一道打拼的老人。如今安胜居一病倒,她便将韩掌柜逐走,再安排个玉简进铺子,人家该怎么看,要怎么说?单说她忘恩负义,那都是轻的!
于是她就这样一点点恶心韩掌柜,表面上千好万好,实际上让韩掌柜觉得哪儿哪儿都既不得志又不得劲——她还不信了,韩掌柜这样的人物会找不到下一份工作,从而一直委屈地守在她店里头!
等韩掌柜走了,哪怕他再放话说是安若墨把他逼走的,安若墨也有的是法子解释——我哪儿逼你了?我叫伙计们帮着算账,是怕出了像上个月一般的岔子,难道这不是为了铺子好?难道为了你掌柜的面子,我家的铺子便活该要算错帐吃亏空?再说了,我爹爹当年待你如何尽人皆知,如今我爹刚病倒,你就拿出一份一个月只赚了一两三钱银子的破账簿来糊弄我,看着糊弄不下去了还敢炒我鱿鱼,你好人品啊!
安若墨心中暗爽,面上却还是笑吟吟的:“对了,我看,韩掌柜新做出来的一份帐便很是妥当了!你们也看看,若是没有异议,便按着这个月的进益领月钱吧!”
她将账簿传下去,看着那几个伙计的振奋与韩掌柜的有苦说不出,简直有一种捶桌大笑的冲动。
她让韩掌柜把“周家还没来得及提货”的绸缎放回仓库,于是韩掌柜只能自己掏钱买了四十匹贡缎十五匹湘绫外带各色杂绸补回库中去,她还让韩掌柜把定金给她,于是韩掌柜又得死撑着按这些个绸货的市场价给她银钱,更是赔的血本无归。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安若墨看着这几个欢喜忧愁各不相同的人,很想给自己点个赞——她一点儿也不心疼分出去的钱,只要这分出去的钱能激发伙计们的工作动力,带来更大的收益,她拿四成也是可以的!再说了,用那些分利能买到人心和名声,岂不是值得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