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页页地仔细翻看病录,就连细小的符号也没放过。除了那几页撕掉的,无任何破绽,但是细看去,但也正因为太过完整而让人心生疑惑。
尤其是先贵妃驾薨前那几天的记载十分可疑。那时她因久病容颜不再,早已经不受帝王宠爱。之前都是由御医院中下等的太医来粗粗治疗,可是最后之处的记载,落款却成了专为帝王诊脉的岳太医。岳太医早些年已经逝世了,在那场政变中,和太后和宣家有关的人几乎都被斩杀,便是想知道真相,却也已经无从查证。
病录分明失踪过,是谁悄悄放了回来?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是想告诉世人一些秘密不成歧?
门被推开,安阳煜走进来的时候,她正托着腮,看着那高高的书架出神。
门窗紧闭,所以屋里点了一盏宫灯,淡黄的灯罩笼于光线之上,柔和的光芒洒在她的身上,眉眼间的柔和不经意地便让旁人温暖起来。她安静的时候,总像一株木棉,温暖而且灵气。
他的目光滑下,落在她手指轻按着的病录上,瞟了一眼,把病录交到了顺儿的手中。
顺儿双手捧好,小心地放回了书架之上,然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你怎么来了。”云雪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小声说道:“我看了这病录,你母妃的死有些奇怪呢。”
“我知道。”安阳煜淡淡地说道。母妃从极享荣宠跌到冰冷的飞云宫独住,又从对父王的日思夜念到万念俱灰,他都看在眼里。后宫争斗的残忍,从来不比朝堂上少几分,这些女人的心其实比男人还要狠毒得多。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的后宫也成为那样的世界,至少,不要让云雪裳面临那样的境况骜。
他的后宫,三千佳丽拥有的都只有那狭小的空间,一个虚有的头衔,他连应付这回事,都懒得去做了。和不喜欢的女人做那种事,确实是像云雪裳说的那样,真是别人……睡了他!
“你不查么?”
云雪裳拉起了他的手,用丝绢细细包好的指尖,在他的掌心轻画着。
柔软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动,他坐下来,拉她坐到膝上,慢慢地说道:“有些事,查得太清,陡然让自己痛心罢了。”
云雪裳想了想,也对,就像她,她也不想去追究娘当年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带到身边的,她只想记得娘如何扑在她的身上,为她挡去云楠溪的鞭子,只想记得娘总是抱着她,告诉她,她是天下最漂亮的小女孩,只记得这些就足够了,那些过去的事,太计较了,真的会让人痛苦。安阳煜也深知她的性格,所以在得到云夫人做过的那些事之后,并未把这些告诉她,过去的十五年多的时光,这母女两个互相是对方的精神支柱,活生生敲倒这支柱,她不会开心的。
只是,若是先贵妃不仅仅死于宫斗的失败呢?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她一个人的身世莫名其妙就足够了,她不想让他跟自己一样,到头来,居然不知道父母到底是谁。
“好看么?”她岔开了话题,举起了手指来,那粉色的丝绢儿做的指套,每一个都用丝线精心地打了个蝴蝶结。
“好看。”他托着她的手微笑着说道。
“我给你也弄几个。”
云雪裳闷了一天,此时玩心起了,拉起了他手,把手指一根根扳开来。
他的手指,骨节并不像练武的人那样粗壮,反而光滑细腻,只是茧子此时并不用法子掩盖了。
云雪裳点了点那粗粗的茧子,小声问道:“你说,你以前怎么把手上的茧子藏起来的?”
“有一种薄皮手套,戴上去极贴服,也看不出来,我不愿让人看出我会武功,在宫中便戴上这个,去残月门练武的时候就取下来,有回去你宫中忘了戴,被你发现了不是?”
安阳煜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钻进了她的袖子,顺着她的手臂往上滑去。
她当时起疑,故意在他手指上轻掐的时候,依着他往日的性格,一定会杀她灭口。可是,她太惹人喜爱,便忍了下来,否则,今日也没有这只小野猫了。
指间那粗粗的茧子,抚在她的肌肤上时,居然让她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的大手游走而颤
栗了起来,脸上飞过了一抹红云,一把拉开了他的手,惹得他低笑连连。
她羞得头更低了些,抓起了毛笔,刷刷几下,在他的拇指上画了一张笑脸来,眉儿弯弯的,嘴儿却有些斜的,像带着讥诮的模样。
“安狐狸,这是你快活的时候。”
她嘻嘻笑着,给他看了这笑脸,又依次在他的另外四个手指上画起来。一张瞪大了眼睛的脸,每回他凶她的时候,都是这样子,她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这是你极讨厌的时候!”然后又画了一个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笑声便更大了:“这是你se心起来的时候,色狐狸你快看你自己。”
她还不忘在那画得有些歪歪的嘴下面点上一颗小痣!
安阳煜笑起来,看着她把自己左手的五根手
指全画满了,高兴,生气,色,伤心,骄傲,种种表情,都让他开怀。
“忘了,狐狸耳朵!”她吐了吐舌头,飞快地在他的五根手指上画上了尖尖的耳朵。
“五只坏狐狸。”她托起了他的大手,满意地欣赏。
安阳煜偏着脑袋,凝视着自己的手指,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这样的呀,还好,不再是恶霸的形象了。
“先别放下啊,墨还没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