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的心里一直住着别人,就算她恨他,他也不会放过她。
说着,曹练起身下榻。
往后的多日,他留在军营里,没有回来。
再见,他黑了瘦了,同行在曹演与刘毓身边有说有笑。他们在聊什么,她听不太清楚,却注意到他面上奕奕的神采,与她阿姊的低沉失落形成鲜明的对比。
凭什么他们兄弟那么肆意!
刘冕暗暗握拳,转身入室,却没有注意到,曹演,那个虎豹骑的少将军,在战场上多么豪迈果敢的人握住刘毓的手时竟是万分的小心翼翼。
刘毓与刘冕不同,她内敛现实,自落入曹军手中便很清楚自己的命运,父亲不会救她,硕姊不会救她,谁也不会救她,谁也救不了她。她或许会死,或许会生不如死,但她必须承受。
嫁给曹演,对她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不开心,但是很满足。更何况,曹演对她很好。
“阿娈……”远远的,刘毓唤刘冕。
刘冕没理,执意地往前走。刘毓回首,望了一眼曹演,见他点点头便追了上去,追到居室里,刘冕兀自地喝着茶,冷哼一声,“你还来做什么?好好做你的曹氏嫡长子的夫人不好吗?”
刘毓摇摇头,无奈地唤:“阿娈……”说着,叹了口气,“你很清楚,我别无选择。”
“那我呢?为何我可以坚持你不可以?!他们是我们的仇人,你知不知道?!”刘冕有些激动,茶盏猛摔在桌案上,怒吼:“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害得我们与父母分离!这些,你都忘了吗?!你怎么能忘!”
刘毓苦笑,“可是,我有身孕了……阿娈……我有身孕了……”
刘毓的手无力地垂抚在自己的小腹上,想哭又想笑。
“你……”刘冕不可置信,“委身于他们已是逼不得已,你还怀了孩子!刘毓,你对得起父亲和母亲吗?!”
“我……”
“阿姊,我从未这么对你失望过!”
“我……”
“我讨厌你,刘毓。”
刘毓默了默,最后竟是一反常态地冷笑了起来,“你讨厌我,我又有多喜欢你?刘冕,我和你不一样,你自小便活在父亲与母亲的关爱中,可我呢?我哭,母亲说我不懂事,我闹,父亲说我不体己。我想要什么,都得在你不要的情况下才可以。你练武,父亲说你男儿志向,日后必成大器,我习文,父亲却说我没有报负。我只是个女子,只想平平凡凡的,都不可以吗?”
“可……可……”刘冕被刘毓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蹦出几个字,“可我们是刘玄德的女儿啊!”
“刘玄德?”刘毓讥讽,“他是谁?中山靖王之后?可在曹氏眼里、孙氏眼里,他算什么?不过是个织鞋卖履的贩夫!”
“阿姊……”
“这就像你们当初瞧不起硕姊那样。说硕姊自以为出身贵族,却不想已是入了刘氏阵营,什么都算不上!”
“阿姊……”
“不要再唤我了,往后都不要再唤了。”刘毓摆摆手,转身离开,“等你愿意唤我大嫂了,再唤我吧。”
“阿……”
……
三个月后。
刘冕似乎已经习惯了假装自己是个贤淑的妻子,伺候夫君梳洗更衣,为夫君洗手煮饭做羹汤。然而,每每夜深,她总忘不了当阳的那场厮杀,血肉白骨,宛如炼狱。她失去了很多兄弟也失去了很多亲人,更失去了自己。
她记得她和阿姊还有诸葛夫人一同被抓,可是,来到邺城的就只有她和阿姊,那么诸葛夫人又去了哪里?
“曹……演……”这是刘冕第一次主动唤他,满满的尴尬。
曹演却不觉得,喜出望外地应了声,“嗯。”
刘冕问他,“你知晓与我和阿姊一同被俘的少妇的下落吗?”
曹演疑惑,“谁?”
刘冕解释:“就是那个同我一起伤你虎豹骑数十人马的女子。”
刘冕不相信,这么重要的人物,曹演会不知道。
果然,曹演恍然大悟地样子,说道:“你是说司马先生的新欢?”
“……”
“那女子在你昏迷后还硬撑着,父亲本想将她就地正法却不料为司马先生赶来救走,而后,她就一直跟在司马先生身边直到赤壁之战火烧而亡。”
刘冕瞠目,“什么?!她死了?!”
曹演点头。
原来,不知不觉,她身边的人又走了一个。
刘冕捂着眼,克制着没有哭,但是心口生疼。疼得她蜷缩在床榻上瑟瑟发抖,连曹练靠过来抱住她也毫无反应。
……
不久,刘冕也是怀上了身孕。
曹练高兴坏了,恨不能日日夜夜地陪伴在她身旁。她起榻,他担心碰到肚子;她用饭,他担心营养不够;她沐浴,他担心地面太滑;她就寝,他担心棉被不暖。
刘冕觉得,她快被烦死了!
“曹练,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曹练摇头,笑得谄媚,“娈娈,你是不知晓这有孕的艰难,一举一动都要注意,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出事。”
刘冕冷哼,“那就不要这孩子了。”
“别别别。”曹练惊慌,微微张开双臂,把她护在怀中,“你想啊,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像你一样美貌,像我一样俊朗,既聪明又勇敢,日后定能成大器。”
刘冕呵呵,“成大器攻打荆州?杀了他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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